从赵香川的记忆里读出真相的杜灵河,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赵香川的本意只是希望他能够找个借口,回避与碧云居有关的不义之事,然而杜灵河想要做的,却远不止于此。
“灵河嘴上说着让我宽心,暗中却去找李如海理论。”赵香川叹了一口气,“他就是那种天真耿直的个性,坚持认为李如海绝不可能是这件事的主谋……说是愚蠢也不为过。”
面对杜灵河的询问,李如海表现得如同所有慈善威严师长那样。他一边安抚一边澄清,允诺绝不会染指碧云居之事,而所谓“操纵成仙之道”更是子虚乌有的误会。在他那如簧巧舌的辩解之下,杜灵河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并向他坦白了自己得知的一切内容。
唯独只有一件事,杜灵河并没有对李如海坦白——他没有供出赵香川,只坚称自己就是那个“不小心”听见谈话内容的人,并且绝没有再向其他人透露。李如海表面上相信了,但暗中却开始了盘查。
“李如海难道不会那什么读心之术?”练朱弦忍不住插嘴道,“如果会,他为何不直接去看杜灵河的记忆?那样你就立刻暴露了不是吗?”
“阁下或许对读心术有些误解。”
赵香川朝他看过来:“那并不是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够完成的法术,而需要施法双方同意,并设下法阵才能进行。李如海如果对灵河提出读心的要求,首先等于承认了自己偷学禁术的事实;而灵河也会意识到李如海并不信任自己,从而产生疑心。”
但就算不适用读心之术,李如海也已经有了值得怀疑的人选。
赵香川继续回忆下去:“灵河与李如海谈话的那天,我恰巧外出不在堂内。但我留在堂中的眼线连夜赶来,将灵河之事告知于我。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恐怕不能够继续留在花间堂了。李如海或许会在灵河面前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但他对我从不伪装,他必然会提出要读我的心。”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赵香川始终低垂着头,仿佛在回避着凤章君与练朱弦的目光,以避免他们突然问出什么他不愿回应的隐私来。
凤章君并没有因此放弃该问的问题:“所以,李如海究竟有没有读过你的心?”
“读了。”赵香川点头,“不过什么也没读到。”
没读到?凤章君与练朱弦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赵香川接下去的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如同怀远、顾烟蓝、左彦叶当年的遭遇一样,在赵香川最为彷徨无助的时候,无忧子从天而降,给出了一种唯独只有他才能提供的帮助。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理,可他的确从我的脑海里取走了所有对李如海不利的记忆。”赵香川至今还有些不可思议。
摘除了一部分记忆的赵香川,回到了花间堂,几乎立刻就接受了李如海的读心术,结果自然是平安度过。
可是麻烦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初我与无忧子约定,一旦通过读心术的考验,就重新取回那段记忆。可是李如海的疑心病比我想象得更重。一次读心术并不能令他满足,他要通过读心术完全地控制我,以确保我的身心忠诚。”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赵香川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般来说,每隔十日李如海都会强迫赵香川接受一次读心,以完全掌握赵香川的所有思维与秘密。也正因此,赵香川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记忆交托给无忧子,请他代为保管。
那段时间对于赵香川而言,唯一的自由只存在于外出游猎期间。他可以短暂地避开幽灵般的李如海,从无忧子那里取回属于自己的可怕记忆,争分夺秒地思索着是否有办法逃离这刀尖上的生活。
但是这种思索往往是徒劳无功的,而他必须在游猎结束、回归门派之前,将这些新产生的无用思考连同旧的记忆一同交还给无忧子。
“你们恐怕理解不了,这种生活有多么可怕……前一刻,你还是一条对李如海忠心耿耿、身心臣服的家犬,而下一刻,你又突然回想起了李如海的阴险、他的多疑、他的残忍……你发自身心地想要逃离他,可是最好的自保方式,却是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回到李如海的身边去。”
说到这里,赵香川停下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凤章君这才发现他的额上已经冷汗淋漓。
“为什么不离开花间堂?”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猜测,但是练朱弦依旧要听赵香川的答案,“只要你愿意,天地之大,又何处不能容身?”
“因为我带不走灵河。”
赵香川印证了练朱弦的预料:“被李如海哄骗安抚之后,灵河曾经找我对质。而我又恰巧将那段记忆交给了无忧子保存,因而矢口否认了自己曾经对他透露的所有内容。毫无悬念地,我们之间又一次产生争执……灵河离我越来越远,却愈发信任李如海。而我……没记忆的时候与灵河隔阂渐深。有记忆的时候却又有苦难言,万般痛苦。”
赵香川垂下头去,将憔悴的面容埋进双手之中。
凤章君则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想要跳出这种无尽的折磨,却在无形中被杜灵河所牵制。所以你干脆决定首先除掉杜灵河?”
“不!”
赵香川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因为激动而微红:“我从没想过要那么做……我宁可割裂我自己,也不会伤害他!!”
吼出这一句之后,赵香川的声音又突然低落下去:“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