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暮灯正想追问,就见脚下那蜿蜒长街上骤然升起点点萤火似的白光,同时那挂在街两旁的无数盏红灯笼,也似放飞的孔明灯一般,摇摇摆摆、飘飘荡荡地就浮上了半空之中。
一红一白两种颜色的光芒相互交织,很快便在黎明前的夜幕中汇成了一股光之洪流,如星光熠熠,又似萤火群舞,壮丽非常。
那光带游龙一般绕着村庄盘旋了一圈,期间有更多的白光从长街各处浮起,又融进光流之中。
东边天际越来越亮,流云呈现出炫目的金红之色,朝阳已在地平线上露出了一个月牙似的弧度。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沁凉山风,不算很强,但足以将屋檐旁的樟树吹得枝叶哗哗作响。
半空中那股闪亮的光流,便随着这带着草叶与晨露气息的山风朝西方飞去——在太阳跳出地平线的刹那,隐没在了茫茫山林之中。
“那是参加山神祭典的山精野怪之流,天亮了,他们也该回去睡觉了。”
萧潇抬起头,伸手轻轻拂过青年的鬓角,又轮着下颌的轮廓,缓缓游移到他的肩颈处。
“至于你呢……”
他柔柔地笑着,白玉似的手指软软抵住青年的肩膀。
“是时候要醒过来了。”
说完,他根本没给阮暮灯任何反应的机会,手上猛一用力,就硬是将人从屋脊上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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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阮暮灯只觉得那自由落体的时间非常短,以他这般练家子的身手,居然来不及反应,就后脑一疼,结结实实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这一撞虽然算不得很重,但着实很疼,而且令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来。
就在他稀里糊涂坐起身,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的天,你居然睡到滚下床了!?”
阮暮灯睁开眼,正看到那几秒钟前还偎依在自己肩头的柔顺美人,这会儿正站在他面前,一身衬衣外套牛仔裤的利落打扮,睁大眼睛盯着他看,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喂,别是撞到了头吧?”
见自家徒弟抱着被子,睡眼惺忪,满脸茫然,鼻尖耳垂两颊皆潮红未褪,呆呆楞楞,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机灵劲儿,萧潇不由得有些担心,连忙蹲下,伸手摸了摸青年那磕在了地上的后脑勺。
“我刚刚敲门都敲半天了,都不见你出来,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你一咕噜滚到地上去了。”
他确定过阮暮灯后脑上不过磕出了一个鼓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又将手探到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是有点热,你脸也很红,今天不舒服吗?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
阮暮灯紧紧拽住怀中被子,用力摇头,声音有些磕巴,“我、我睡过头了……”
“真没事?”
萧潇不放心,又凑过身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徒弟的,感觉那温度虽有些烫,但看他面上红霞未褪,鬓角汗水点点,应该不是发烧,倒像是睡得热了。
他又捉住对方肩膀,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一轮,确定真没有什么异状,才站起身来,微笑叮嘱道:“都七点了,快起来,洗漱干净出来吃早餐,等会儿我带你去附近逛逛。”
说完,他又弯腰在阮暮灯头上呼噜了一把,只把对方一头软软的短毛糅得比鸟窝还像鸟窝,才转身出了房间,又贴心地替他掩上了房门。
阮暮灯楞楞地坐在地板上,沉默了许久,才将头埋进被子里,喉咙中滚过一声呜咽似的叹息。
早餐是黄伯夫妇蒸的一大笼甜软的糖糕,配上香气浓郁的糊羹,在仲春还有些寒意的山间清晨中,热腾腾地吃上一顿,很是滋味。
不过拾壹并未和几人同席,只匆匆跑出来,从蒸笼里顺走几只糖糕,便一溜烟跑出道观,不知上那儿野去了。
阮暮灯坐在萧潇旁边,仔仔细细吃完老人们辛苦做出来的羹汤糕点,又很自觉地帮着他们收拾了碗筷,还给院墙后头的菜地浇了水,这才换了身整齐衣服,和自家师傅出了门。
两人沿着山间小道,漫无目的地晃悠着,边走边聊,个把小时后,就来到了山顶上。
“从这儿往四周看,风景还挺不错的。”
萧潇朝四周略一比划。
“当初师傅选中这渺无人烟的地儿修了咱那破道观,就是看中此处前有靠山,后有活水,连绵似龙卧于野,龙脊峻而不险,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唔……”
阮暮灯学了这些日子,于风水一术上也算小有进益,虽距那寻龙点穴的本事还差得很远,但此时登高望远,视野开阔,又是在师傅点拨过后,自然能看得出师祖选这山头建观的道理——他们现在站的,应该是“龙首”的位置,而山腰的道观,怕应该便是“龙目”所在了。
萧潇侧头瞥了自家徒弟一眼。
他总觉得这小子今天有点儿奇怪,看起来蔫了吧唧的,无论是走路还是说话,总有种心不在焉地感觉。
不过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也没有盘根就底的打算,只是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抬手指了指对面一座山峰。
“那儿是这里最高的山头。”
萧潇笑着继续说道,“名叫‘舞云台’,因地势原因,雨水颇多,只要是下过雨后,春夏清晨常常能看到山顶云雾缭绕,随山风飘然若舞的画面,所以便有了这个名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