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事,薛蟠早就成竹在胸,笑道,“我就知道是这事,妈放心,我早就想着呢,如今妹子也算是有官身的人了,这样的人品和相貌,放眼望去,又有几人能比得过。咱们家别的不说,嫁妆方面是不会亏了她,宝钗人才又好长相也美,要什么人家不得?只是慢慢相看罢了。”
这话有理,薛姨妈想了又想,还是问道,“你觉着宝玉如何?”
这话一出,薛蟠就头皮发麻,他强笑道,“妈怎么问起他来?据我看,不妥当。”
薛姨妈将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皱了眉头,“我看宝玉就很好,如何不妥当。”
薛蟠见她不是真心生气,倒像是赌气,先笑道,“妈快告诉我是如何想到的他,我就告诉你如何不妥当。”
见儿子睿智,一下子就点出来,薛姨妈也不好隐瞒,“你姨母和我提了提,虽未定准,却有几分意动,据说元妃也是这个意思,那年赏了那许多东西,独宝丫头和宝玉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自来这亲事就没有上赶着的道理,薛姨妈耳根子虽软,却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如今这么问果然是得了王夫人的话风,想到此,薛蟠摇摇头,敲了敲桌子。
“既然妈这么问,那我就实说了,据我看来,宝玉并非良配。”
见他这么说,薛姨妈自然瞪大了眼睛,且看他如何说。
此时屋内早燃了烛火,红烛暖光,照的薛蟠的脸色忽明忽暗,倒比平时看起来稳重一些。他倚在炕上,瞧着薛姨妈,反问了一句,“我们平日里说话间,宝玉似乎是极中意林姑娘的,难道妈竟然不知道?”
这话问的薛姨妈脸上有些通红,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这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事他自己说了不算,你姨妈问了我,我才想到的。”
薛蟠笑,“妈自来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自然都是为了我和妹妹好。”这话说的薛姨妈有几分熨帖,脸色渐渐回转过来。
不过紧接着,薛蟠话锋一转,“但是据我看来,宝玉性子最是左犟,只怕姨母做不了他的主。其二,这府上的老太太还活着呢,若是依着老太太,自然是定林姑娘。这第三嘛,却是我的私心了。”
“天底下做哥哥的,多半是盼着妹妹好,何况咱们家人丁单薄,我又和妹妹自小要好,先时我不成器,也多赖她提点,如今也就实说了罢。他们两个性子上就不相配。宝钗当日入宫宝玉来问我,为何要把她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他说男人做禄蠹也就算了,为何女子也要这般。您听听这话,可合宝钗素日的心气?”
这一番话说得薛姨妈低了头,踌躇半晌方道,“你说的也是,我看还是另外找好的罢,宝玉不合适。”
薛蟠却摇头,“其实这个事到底要看妹妹的意思,毕竟是她要和那人过一辈子的。”
说到此,薛姨妈点头,“我私下里也是问过的,因她对宝玉也是无可无不可,说是凭我做主,也就罢了。”
既然如此,薛蟠点头道,“那我留心着此事,妈也别急,据我看来,那宝玉虽好,不过是您觉着自小相看,觉着他是个好人,兼之那府上光景不错罢了,可是说到底,您也该虑以后。”
这话说的郑重,薛姨妈忙问端的。
薛蟠叹道,“如今那府里是凤丫头管家,之前管家的是姨母,一是因为大太太是填房,二是因为老太太喜欢,如今也是瞧着二房声势壮些,可据我看来,竟有些油尽灯枯之势。”
见薛姨妈咋舌,薛蟠忙道,“这不过是我这些日子的一些想头,您听听,若不对,只管说我。”
见薛姨妈双目灼灼,薛蟠坐直了身子,慢慢道,“那府里的爵位是世袭的,每袭一次便要降一等,如今大老爷不过是个一等将军,说来已经是虚职了,而二老爷不过是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说到底,芝麻大小的一个官儿,在京城实在是不值什么。据我看来,如今那府里全靠老太太和宫里的娘娘撑着,若将来娘娘诞下皇子,这一份富贵自然是跑不了的。可是如今皇帝已将到了耳顺之年,我看希望不大,若贵妃成了贵太妃,这里头的差别可就大了。”
“如今宁荣二府,纵有几个出色子孙,要么年纪还小,要么太远了些,宝玉虽聪明伶俐,他的心不在这上头,往常我们说话吃酒,我看他对官场深恶痛绝,必不能指望的了。”
“倒是舅舅官运亨通,身居京营节度使之要职,如今他年纪正好,将来只怕也会升上一升,可是舅舅和咱们家一样,也是没有爵位的,他又没有儿子,只有凤丫头的哥哥王仁养在膝下,据我看,那王仁比我还不成器些,也是不能指望的。”
这话说的薛姨妈的心都凉了下来,竟没注意到他话中的调侃,怔怔道,“那要照你这么说,咱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如今虽看着富贵,可是祸已在眼前了?”
她这话一出,竟是大感颓丧,瞬间心灰意冷,什么争强好胜的心都凉了。却听一人说道,“妈您可别听他吓唬你,日子却是不如以前了,却也不至于此。”
这话一出,两人俱都吃惊,回过头去看,只见宝钗立在那里,已不知道听了多少时候了。
发现宝钗在偷听,想着刚刚说过的事,薛蟠讪讪的,站起来赔笑道,“妹妹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招呼一声儿,站在那也不嫌腿酸。明日还要上学,不如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