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把一些重要的问题问了一遍之后,就表示暂时先这样,留待下一次过堂。
董飞峻亲自把齐肖送出门。这时候,门口的百姓围得更多了,很多人都对齐肖小声议论着什么。齐肖似乎听而未闻,只是自行向候在门口的软轿边走去。
但是忽然,向他冲过去一个人影。
“你还我儿子命来!”一个妇人的嗓音,夹着一些哭到声嘶力竭后的喑哑。那妇人一下子冲上前去,扑到齐肖身边,似乎有些失去理智的对齐肖进行抓咬。轿旁虽有护卫,但似乎被这样突然发生的事件惊得呆了,一下子失去了反应。
董飞峻先是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忙招呼众人拉开那妇人,仔细一看,却是关毅的母亲。董飞峻心中明了,想必这妇人还是从百姓的传言中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死讯,并且从传言中把这事跟齐肖联系起来了。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让护卫们为难那妇人。再看齐肖时,他似乎因为没有还手,而弄得很是狼狈,手臂上有咬伤,似乎还被抓了几道血痕。董飞峻让他先行回去,然后还吩咐身边的随员,弄些银两去给关母,好歹安抚一下她的丧子之痛。
隔得一会儿,文书的记录已经出来了,董飞峻翻开来一边看,一边认真的思索里面的内容。齐肖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人证。因为他身居高位,本来了解他动向的人就很少,再加上他的随卫郑有春的出事并身死,更是给他带来很不利的影响。
整个下午却也无事,都是些常规性的审阅,董飞峻心里念着齐肖的事,一直也心神不宁。待到晚间,回自己家的时候,站在门边正要敲门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萧索。
隔了几日之后,再加想当日的事,他已经完全想象不到当日到底是在一种怎样情绪的支使之下,跑到对面却说那一通话的了。
他怎么会怀疑那人呢?
也难怪那人动怒,他应该会觉得……被侮辱了吧。
董飞峻闭了下眼。现在要是让自己再来评价那一天的举动,只得一个字。蠢。
可是那日,他居然那样做了。
他定了定神,抬手准备敲自家的院门,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却是监察司刑政院的一个小吏,于是问道:“有什么事?”
小吏气喘吁吁的走近,气息不稳的道:“大、大人,不好了。齐将军他,服毒自尽了!”
董飞峻大震:“你说什么?!”
“看守齐将军的人来报,他,他在自己的房里,服毒自尽了!”
“大夫呢?大夫请了没有?”
小吏摇头道:“来不及了,大夫去的时候,齐将军已经断气多时了。”
董飞峻瞪着那小吏,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日间才第一次过堂,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怎么会这样?
“你……”确信吗?董飞峻觉得也许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忽然就觉得手有些颤抖。耳朵确实是听见了,只是不愿相信。
“带我去看看。”他强忍着颤抖的嗓音,道。
小吏于是带路。
看守齐肖的小院此时聚满了人。董飞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脚步很重,似乎抬不起来了。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齐肖,你……你真的……已经……
齐肖,你为什么……
“大人?”小吏看他不动,轻声问了一句。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走进去,就看到齐肖的面容。比上午只是有些苍白。眼睛闭着,面容显得很平静。却……已经不再有呼吸了。
董飞峻双手紧握成拳,甚至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他忽然觉得不忍心待在这间屋子里。一瞬也不想多待。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这样的事,不是真的吧。为什么竟然是真的呢。
“是真的吗?”忽然听到人的声音。抬起头,是丁元敏。他眼睛微红,嘴唇颤抖着,盯着董飞峻的眼睛。“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董飞峻垂下眼去。他实在没有力气来安慰眼前这个跟他一样悲伤的人。
“你说过还他清白,你说过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丁元敏语无伦次:“你们在公堂上,说了他什么?你为什么不信他?”
董飞峻摇头道:“元敏,我也很难过……”
“是你逼死他的。”丁元敏道:“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却不信他,你怀疑他,你提审他,是你把他逼到这一步的。齐肖他不可能通敌,你却不信他……”
“元敏,可是,他是自尽的。”董飞峻试图辩解。“我们没有逼他。”
丁元敏看着他脸,先时眼睛里面的悲伤却渐渐冷却了,渐渐的变做死灰:“我总以为,以后的日子还长。他回京这几天……我竟然……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我……”
董飞峻伸出手去搭在他肩上,试图安抚他,却被他轻轻的侧开了。
“我现在,可以去看他一眼么。董大人。”丁元敏面无表情的轻轻道。
董飞峻被他“董大人”三个字刺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说。半晌才道:“他在里面。”丁元敏也不看他,径自走了进去。
董飞峻背向着那一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十二年的交情,这便是结局吗?当初年少的热血,战场上一同拼杀,一同走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雨。过命的交情啊,这,便是结局吗?出错的是哪一个环节,或是哪一个人?
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