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敏端着粥碗,忍不住叫了声,“哥。”
叶衡起温柔应道,“嗯,怎么了?”
对上叶衡起温柔的视线,赵嘉敏差点没了勇气,“我,哥,我。”
“有什么事,就告诉哥,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叶衡起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妹妹,叶府,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心头落定,她垂眸看向自己被抓出几道褶皱的衣裙,“我想,出趟远门。”
“嗯。”叶衡起顺口应了声,旋即反应过来,“什么?”
赵嘉敏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认真重复道,“我想出趟远门。”
叶衡起眨了眨眼,问,“是为了太宰大人吗?”
“算,是吧。”赵嘉敏没了疑虑,说起话来也不再犹犹豫豫,“说到底是我连累她,这次我想帮她。”
谁知叶衡起一言难尽的模样,叹道,“你跟爹爹说的时候,千万别提太宰大人。”
“为何?”赵嘉敏知道,他这关已经过了。
“你忘了吗?爹他,很讨厌太宰大人。”叶衡起低声道,“虽说太宰大人是皇上亲手提拔上来,可若不是,晋安王默许,又暗中相帮,她的官途,并非如此风调雨顺。可她当初却一点不顾这点情分,将王爷唯一的血脉,”
摄政王赵明琛,先帝亲封的晋安王,他的父亲。
赵嘉敏下意识反驳,“可当时证据确凿,”
“那又如何?”叶衡起对她的反应很是无奈,“若是她当初有意拖延一刻,若是她能够找到那些证据的破绽……是,这些理由看起来无理取闹,但,她是鞠婧祎啊,她是,她是大理寺卿,鞠婧祎啊。”
她的手下,从来没有冤假错案,从来不会有真凶逃脱。
正是信任,才会失望,才会反感。
正如初次重逢时,赵嘉敏的心情。
赵嘉敏顿时没了声。
她没有理由反驳叶衡起,更没有立场。
不过,“我跟着她去,并非是为了她。”赵嘉敏说,“也许这一趟,可以翻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叶衡起眸色渐深,“你是想在京师,翻出什么惊涛巨浪来吗?”
“这个,就要问太宰大人了。”赵嘉敏眼眸弯成月牙。
叶衡起哭笑不得,“太宰大人啊,她简直就是一头蛰伏的猛虎,轻轻打个喷嚏,都能让整座京师抖三抖。”而且他更怕的是,猛虎离去,山中岂不是猴子称霸王?
“那。”赵嘉敏伸手拍了拍叶衡起的肩膀,挑眉道,“父亲那边,就拜托哥啦。”
“诶?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不管叶衡起怎么反对,赵嘉敏还是偷偷跟着鞠婧祎踏上了前往安西都护府的旅途。鞠婧祎找来人手扮成商队,前往西北方向,赵嘉敏干脆化妆成了小伙子,躲在车队的大后方,装作马夫。
前几天走了一段路,赵嘉敏还有些奇怪这方向不向是往西北行走,等看见同行的易大学士,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鞠婧祎是怕易大学士告老还乡的路上,遇到什么不安稳的事,特地保驾护航。
这个家伙,每次有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不说出来,也不解释,害得别人误会。
赵嘉敏有气没处撒,手底下的鞭子越发用力,顿时惹得没吃饱肚子的骡子发了脾气,迎面掀起一场小型沙尘暴。
重生成为叶家大小姐后的从未吃过苦头的堂堂昭阳郡主头一次遇到狠角色,被尥蹶子的骡子毫不吝啬请吃了一口沙子。
听到车队后面的声响,一副富贵掌柜打扮的阿达撩起帘子,忍不住问坐在外头伪装成小伙计的鞠婧祎,“大人,你看。”
“掌柜的,叫我阿一。”鞠婧祎扮伙计还扮上了瘾,看也不看身后,眸中带着宠溺的笑,低声道,“让她闹吧,这一趟路着实不容易,左不能让她受了苦。”
掌柜阿达只以为赵嘉敏是叶家大小姐叶华昭,想起面色冷峻的吏部尚书叶秉余,立时闭了嘴,心里想着应该打点打点手下,叫这位千金大小姐舒舒服服的。
不然,他可不敢对上那位可怕的叶大人。
途径幽州,鞠婧祎将易家一家老小放下,叮嘱伪装成小厮的手下小心谨慎保护好易大学士,身边真正的手下,只留有阿达一人。
如果不是赵嘉敏跟了上来,她只怕是要连阿达一起送到易川身边保护。
脱去官袍换上平常布衫的易川不再那么凛若冰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可鞠婧祎知道,哪怕在朝堂上他看似早已不管世事随波逐流,但那瘦弱的身躯下却是顶天立地的铮铮铁骨,暗地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而这次帮她出头彻底无法再呆在朝堂之上,才不得不为了一家老小隐退。
“易大学士。”
易川阻止了鞠婧祎的行礼,“太宰大人不必。”
鞠婧祎正要再说什么,易川打断她的话头,“若是觉得愧疚,不必。老朽一把年纪,早就想着回老家颐养天年,并非太宰之因。”
望着京师的方向,易川的神情复杂,又微不可察地变了几变,话头一转,“很久之前,我与晏清年轻时,也曾满腔热忱,以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在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扫清一切魑魅魍魉,迎来太平盛世,河清海晏。”
太史令司马徽,字晏清。
鞠婧祎一怔,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自己老师。
“现在才知道,那魑魅魍魉,并非你有心有力,就可以铲除。”易川声音低了几分,轻飘飘地,很快便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