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伞也不撑呢?”
预料中程彦景应该会生气,事实上正好相反,程彦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走上前来,如同往常一样,为他撑了伞。
程深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真切而又诚挚,偏偏又夹着一丝与生俱来的淡漠,像是极力在隐忍和试探。
以及,他不敢深想的温柔。
以前程彦景对自己关心无微不至——却也总是客气而疏离,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就如同对长辈那般。
也因着如此,程深对程彦景总有一种放心和……畏惧。
可是这几日……联想起这几日程彦景教自己习字时种种小细节……
程深一颗心悬了起来,内心有一股非常不安的感觉缓缓地升腾。
“靠近来些。”程彦景道。
程深嗯了一声,朝程彦景笑道:“陛下今日召见我了,所以晚了些……我们聊起了你的婚事……”
程彦景突然出声打断了程深的话:“还早呢。”
程深语重心长道:“彦景,寻常人家在你这个年龄早就成亲生子了,这些年是我的疏忽,在你身上少了心思……”
“所以要这样补回来?陛下看中哪家的小姐了?又或者说,你为我相中哪家的小姐?其实我……”程彦景似乎有些激动,语气居然有些冲,话毕,他也察觉自己有些失言,长吸一口气,抿着嘴住了口。
程深脸上的僵硬的笑容消失了,叹了口气:“彦景,回家说。”
程彦景眉头紧皱,轻声问:“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按理说,程深在听完这句话后的反应应该是高兴,继而喜笑颜开问程彦景那姑娘是谁?可是程深不但没有高兴,反倒是多了一丝害怕——
他不问是谁,而是道:“能够看到你成家,我也很欣慰。”
程彦景却不依不饶:“你怎么不问我他是谁呢?”
“不管她是谁,我相信你都不会让我失望,彦景。”程深向来清和温和的眸子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往日里,他都是小心翼翼的迎合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别人都笑话他怕程彦景,他也不甚在乎——他知道程彦景是关心他,尽管语气冲了点,专横了些。人心都是肉长的,除了脑门上那两只眼睛,人还有一只眼睛,长在心里。
他都感受得到。
有些蛛丝马迹被揭开后,一路顺藤摸瓜,也就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程深害怕听到一个令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开导,扶持这个仅比他小六岁的男子走上正轨,更不知道自己以往是哪里做岔了,以至于让程彦景在感情路上偏了道。
程深心里很乱。
程彦景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将到侯府时,程深道:“彦景,从今日起,我们分院睡吧。”
“你之前不是说我不亲近你吗,这会儿怎么又将我往远处推了?”程彦景脸上淡淡的,说出话却带了几分苦笑。
程深简直心乱如麻:“彦景,别闹。”
程彦景:“好。”
“……开春时节,多去逛几次庙会和蒲柳湖,郊外踏青也行……”
“好。”
程深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 3 章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便是程彦景的生辰。自那日在府门口别后,程深与程彦景未曾碰过面。
起初他还打算躲着程彦景,几日过后他发现这根本是多余的。
私下里也打听过程彦景的境况,他完全是避开与自己碰面的机会,倒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难不成可以这样一辈子?
程深早在前两日便告了假不曾去上朝,反正他站在那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有他无他,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当然是次要的,其实,事实是,程彦景生辰将近。
自辰时起,程深便开始犹豫踌躇,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的决断,到底要以何种态度去面对程彦景。
于是他选择了一种最蠢的方案——总归是有些话没有明挑开,还能继续若无其事装聋作哑,说不定还能将这一切当做无事发生。
他思绪有些飘荡,总觉得没有准好见程彦景的准备,整个人云里雾里稀里糊涂便来到了书房。
也是巧,程彦景恰好推门而出。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四目相对时,周围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最后还是程深打破了沉默,他佯装轻松道:“刚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就在。”
程彦景一只手还扶在门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这样静静看着程深。
程深见他不说话,试图打破僵局:“怎么了,你要出去吗?”
程彦景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薄唇微抿,也不知在想什么。
程深又问道:“几时回来?”
“还不清楚。”
程深心中掠过一阵失落,却还是笑道:“那早些回来,我……们等你一起用晚膳。”
“好。”
也就等来这么一个既不冷淡也没有半分热忱的字。
彼时他才发现,自欺欺人真的非常蠢。
心事重重的一天过去了,直到亥时,程彦景还是未曾回来。
精心准备的饭菜早就凉透了,程深吩咐人拿去厨房热着,自己依旧坐在厅堂等程彦景回来。这一等,就到了子时。
程彦景终于回来了。
隔了有些距离,程深还是闻到了酒味。不过很显然,程彦景并没醉。
程深问:“饿了吗?”
平心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