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长也没来?”
“没有。大好的周末他来干嘛?”
“哦……”
“还说酒量好,话都说的没头没脑的……你再睡会儿吧。”显然很不耐烦,吴哲又戴回耳机,沉浸在他的剧情里。
于是成才也再次躺平。
太阳已偏至西南,天花板上的树影也换了位置。
下午并没有牌局,队长没来视察,许三多也不用输到洗袜子。
所以……
不,并没有什么所以。
当下这情形,找不到起因,更无从说后果,根本就用不上“所以”这个连接词。
此时除了等待和观察,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等待,又太令人煎熬。
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一阵儿成才终于起床蹦下地,套上外套穿好鞋子,“我出去一趟。”
“你什么?”戴着耳机的锄头好大声,“都快吃晚饭了,你去哪儿?”
“去练会儿枪。”
晚饭什么的不吃也罢,根本就没胃口。
对于内心的焦虑,成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练枪。
他曾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抱着杆八一杠盯着民用瞄准镜,一趴就是一整天。
那时未来显得遥远又漫长,完全不知终点在哪里。
而此时,似乎几十个小时之后就会走到尽头。
幸好狙击枪在手的感觉,无论何时总能带来专注与心安。
冰冷又光滑的金属质感,硝烟的味道,一遍又一遍地擦枪,装弹,瞄准,扣下扳机……
时光在单调的重复中流逝,夜色已至。
约莫是休息日的晚上,还时不时冒出几声枪响显得不太平常,圪蹴在靶场的狙击手,最后还是惊动到了路人。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成才的瞄准。
“队长?”他爬起来。
“我就听着像你”,袁朗看向远处黑暗中的靶子,“打得如何?”
“老样子吧”,成才摸摸枪,他没看靶纸,也没打算看靶纸。
袁朗点头,他也只是随便问问,“周六大家都歇着呢,你也不用这么刻苦。”
“我不是刻苦”,成才苦笑,“我是想不出别的事做。”
“嗬,听你这意思,是觉得太闲还是……”
“不是!”狙击手赶忙否认,“那什么”,他看看天色,“队长,现在几点了?”
这话题也转得太生硬,袁朗不屑地瞥了眼他,抬起手腕,“8点54。”
“快九点了……”成才皱起了眉,“对了,队长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回宿舍”,袁朗也皱眉,总觉得今天这南瓜有些神神叨叨,平时他鲜少有这么多问题,“路过这儿听到枪声来看看。”
“这样啊”,成才背起了枪,“那我和您一起吧。”
靶场到宿舍也没几分钟的路,两人走在路上也没什么话。
袁朗叼着烟,成才默默地跟在一旁。
眼看要走到楼下,袁朗熄了烟把儿,“你是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我……”是想说,可根本无从说起,“嗯,队长,您现在是不是要吹紧急集合?”
……
“成小花啊”,满满的无力感,他刚刚倒是真动了念头来着,被这么一问就……“你是不是特想加餐?”
“没有,我当然不……”,说话间他的视线飘向远处,“我只是想说……好像,有人来找您了。”
办公楼方向的路上跑来个兵,离近些便认出是铁路的勤务员,差不多同时他也看到这边两人,没到跟前就招呼着,“袁队长,袁队长!”
袁朗疑惑地看了眼成才,狙击手抿着嘴,脸色不怎么好看。
再转头来人已到眼前,“袁队您在这儿啊,大队长急着找您呢,让您现在就去他办公室。”
“哦,好的”,袁朗收起眼里的诧异,对着成才撇撇嘴,“这下紧急集合没戏了,你先回吧。”
“是。”
标准的立正、向后转,成才小跑进了宿舍楼。
待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袁朗又燃起根烟,“走吧。”
3
翻身下床的时候,吴哲已经睡熟。
成才蹑手蹑脚关上门,站在安静无人的走廊,头顶的节能灯用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向地面。
队长的宿舍在走廊尽头,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轻轻扣门,没有人应。
于是他又退回来,下楼去,一路跑向办公楼,直奔顶层大队长的办公室。
有人在里面。
地面与门的缝隙透出亮光,还隐约有交谈的声音。
成才四下看看,凑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但显然门板经过专门的隔音处理,说话的内容完全听不清。
他想了想,离开这儿回到院子里,在稍远处找了张隐蔽的长椅坐下,盯着办公楼的门口,发呆,等待。
他试图放空,脑海却里又燃起那朵蘑菇云,在岛屿之上的湛蓝天空极速扩张,极尽毁灭之力。
之前看过二战的纪录片,美军投在广岛的原子弹发生空爆,几百根火柱拔地而起,整个城市化为灰烬,老旧且模糊的黑白影像看得人心惊。
然而在梦境中,成才才是真正体会到彻骨的恐怖,因为那种体验,根本就是身在其中。
他并不确定,梦里的爆炸是否也具有媲美原子弹的杀伤力,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爆炸的规模足以摧毁整个小岛,以及……所有身处此处的生灵。
整个三中队,无人可以生还。
热浪与强光在脑中挥之不去,咽喉处仿佛有无形巨手紧紧扼住,喘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