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博文愣了愣,一是想不到林楠所谓的惹事,原来惹的是他儿子,二是觉得不可思议,时元洲脾气是直爽了些,但是林楠却极懂得做人,且时元洲年纪比林如海还要大的多,是以虽名义上为师兄,实则林楠对他如师长般尊敬,怎会突然惹到他?
皱眉道:“昨儿你师兄还赞你天资纵横,举一反三,更难得敏而好学,不骄不躁,好端端的怎的会恼了?”
林楠挽起袖子,将手伸出来,道:“先生您看。”
一道两指宽的青紫淤痕,横过修长如玉的手指,刺目的青紫肿胀印在净白的指背上显得格外狰狞,时博文老眼昏花,隔着座只看得个大概,揉了揉眼,猛地起身几步冲过去,抓着林楠的手腕细看,手都有点发颤,又惊又怒道:“这……这你师兄打的?他怎的这般不知轻重,便是犯了错,也没有下这样的狠手的道理,这打得不是地方,不是地方,不是地方啊……”一面焦急的招呼下人去请大夫拿药。
时博文的反应之大出乎林楠的预料,愣了愣将手收回来,袖子放下挡住淤痕,道:“方才在府里上已经过药了,没破皮,连裹伤都不必。大夫说,不过三五日淤青就散了……唉,却不知师兄的火气什么时候能散。”
时博文松了口气,冷哼一声道:“元洲实在太不像话,你无需放在心上,我自去寻他说话,你明儿早上只管来上课就是了。”
时博文不问因由便下了定论,倒不是见事不明,而是林楠这般近乎儿戏的抱着一堆礼盒跑到他的书房找他求情,可见定不是什么关乎原则的大事,既是小事,时元洲便做的过了。
而且这些都是末节,时博文在乎的,不是时元洲该不该对林楠动戒尺,也不是打得会不会太重,而是打得不是地方:那可是右手!而且还是林楠的右手——那小子的字在他和林如海的联手压榨下,好容易有了几分气候,那可是能够流芳百世的东西啊!谁敢让它胎死腹中,就是剜了他的心肝!刚才林楠手上的淤痕,看的他的心都一颤一颤的,生怕出了丁点儿的意外。
林楠道:“先生您误会了,师兄没打我,反而是我顶撞了师兄。”
时博文瞪着眼睛看他:又睁着眼睛说瞎话!时元洲若是没打他,他一早将伤痕亮出来做什么?那手上的伤分明就是戒尺留下的,不是打的,难道是他走路不小心撞了戒尺不成?
只听林楠道:“师兄当真没打我……师兄他打得是宝儿!宝儿他才不到五岁呢!我看他哭的可怜,实在心疼不过,就伸手挡了那么一下,就成这样了……”
时博文道:“元洲总不会因为这个就恼了,然后呢?”
林楠道:“然后我将宝儿藏在身后,先生绕着圈子都打不着,同我讲道理,又被我顶撞了几句,于是扔下戒尺便气冲冲走了……”
林楠哀叹一声,道:“弟子情知不妙,连忙追上去赔礼,可是师兄怎的都不理我,我又不敢追到内院去,耗到中午,时管家居然还不管我的饭,我只好自己回去吃,吃完带了礼物过来求先生帮忙求个情。”
时博文好气又好笑,道:“我看你这不是求情来了,你这是告状来了!”
林楠举手立誓道:“苍天可鉴,弟子的确是求情来了,不过除了给自己求情,也替宝儿求情,先生,宝儿才五岁,您不觉得现在开蒙太早了些吗?”
时博文冷哼道:“那你几岁开的蒙?”
这个林楠如何记得?别说他,便是正版的林楠也记不得那么早的事,不过他却知道前世他念小学是什么时候,快快答道:“七岁半。”
时博文先是一愣,继而冷哼一声,怒道:“去拿纸笔来,我写信问问你父亲,看你是不是七岁半才开蒙!”
林楠想不到时博文会较真,哪里敢真的让他给林如海写信,忙拦住道:“便是到了开蒙的时候,也要慢慢来才好,怎么能动辄打骂?宝儿毕竟才五岁啊。”
时博文正色道:“既然开始念书,便该一丝不苟,若一开始便懈怠,后面只会更加懒散……楠儿,此事的确是你的不是。明日正好我休沐,你早些过来,我带你去给你师兄陪个不是也就是了。”时元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对儿孙教养极是严苛,背不出来书责罚是常事,他的两个孙儿便是这样过来的。他会在私下里劝解,但是时元洲教训儿子时,却从不插手,便是怕小儿仗着有人护持,更不肯好好念书。
林楠早知他是这般反应,亦正色道:“但是先生想过没有,宝儿现在只有五岁,《论语》博大精深,便是先生,也不敢说全然通彻,又何况一个五岁蒙童?宝儿并非懈怠,更不是不聪慧,而是对五岁的孩子来说,《论语》实在太过深涩,难记更难懂。既不懂,便无趣,无趣的东西,在打骂下强行填塞,只会令人日益厌恶。”
顿了顿,才继续道:“五岁孩童,心智尚未,只在旁人压迫下强行学习,长此以往,不是变的叛逆难驯,便是将儿时的一身灵气消磨殆尽,变成舜糇樱变的平庸无能。”
死读书的危害,他在前世便有所认识,当时他所在的国家,在青少年的奥利匹克竞赛上成绩斐然,诺布尔奖却寥寥无几,他穿越过来的时候,电视上正天天嚷着要教育改革。
时博文有些忡楞,若换了几十年前,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大放阙词,他定要让人打出去,但此刻林楠之言,却让他想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