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有没有可能让罗蒙说出这地下的构造?”岚荫皱起秀眉,方说完,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让罗蒙说当然不可能。”段斐容一笑:“但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16 一心(下)
翌日清晨,勒巴忽都城溪兰城内屠氏王朝王宫内,勒巴忽育孟王屠摩罗已穿戴好全身的铠甲。
世人都以为屠摩罗是在大商皇帝的停战旨意下达以后方准备进攻的,可屠摩罗自己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整整十年。
他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攻入玉岭关。
自祖辈起,勒巴忽历任帝王窥视着东方的双眼就一刻都不曾转移过。
宽广得几乎没有边界的土地,运载着黄金的河流,江南的美人和富饶的水乡,江北大片的草地和牛羊——和建立在戈壁中的王国勒巴忽比起来,天神对于这些生在所谓“上朝”的人的赏赐简直让人羡慕到嫉妒。
屠摩罗时年四十岁,即位育孟王方十年。这十年他的功绩世人皆知,这一次出兵在他自己看来,也许将创造另一样前人不敢想象的功绩——他将实现几百年来一切先辈的梦想。
他的笑容骄傲而自信,他相信王国的士兵,他也相信他自己的才能——最重要的是,他相信那个在千里以外大商皇宫内的、因为一场舞而获取了拥有这世上最高权力的男人的信仰的女人。
可他尚不知道的是,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一次失败。而继此役后,他再也没有尝到过成功的滋味。
因为接下来的战争,会是在大商和勒巴忽两国的历史上称为“百日之战”的一场近乎闹剧的战争。
历史因为这场战争将忘记他这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屠摩罗”的名字成为“愚蠢”、“轻信”和“妄自尊大”的代名词。
明镜一般的铠甲映出与他相知相爱半世的女人——贺兰王后亲自替他系上头盔的缨络,雕着喜怒愁三面神的银牌轻轻落到胸甲上,发出“空空”的金属撞击声。
贺兰王后跪倒,婉转而清晰的声音传来:“愿我王旗开得胜。”
他走出宫殿,殿下百余将官齐刷刷跪下,兵器甲胄之声响成一片:“愿我王旗开得胜!”
屠摩罗皱着眉,却抿起一个笑容。他抽出腰间的银刀,喉管中震出几个字:
“出征!”
岚荫和风邻雪推着段斐容的车,随季墨、天九问一起站在天演教的土壕前。
土壕后掩着天演教土部分坛,再其后,便是与壕沟同长的大商朝玉岭关关防城墙。
天演教六万人的军队已集结完毕,分守着壕沟和土部分坛——事实上,说是“天演教军队”,季墨和段斐容都心知肚明——六万个没有经过任何战争训练的人,他们平时最擅的只是挖土,真上到战场,能起几分作用,连罗蒙心中都未必有底。
迎面飞尘蔽天,屠摩罗二十万大军前锋已然开拔。
备战时的紧张,此刻已达到了至高点。诸多土部教众反而放松下来——诚如段斐容所说,此处无险可守、无地势可依,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土部的人和他们对玉蒙溪的熟悉。
前锋五千骑兵引着三万步兵,不到日中已来到土壕前一箭之地。在壕沟内的土部教众甚至可以看得到屠摩罗军前锋的长相。
“放箭。”季墨伫立在壕沟边,一声令下,罗蒙挥下分坛土旗。土部神弩营刹时间万箭齐发。骑兵迅速退入步兵的盾牌之中,速度一时变慢。一轮箭雨过去,弓弩手们开始补箭,攻势为之一滞。屠摩罗前锋骑兵见此情形迅速飞驰而出,直奔土部而来!
季墨皱着眉头,却勾着嘴角一笑——只见那些骑兵便要冲了过来,忽的却是一顿,随即前头千余人竟一下子凭空消失了,随即人嚎马嘶之声竟从地下响起——
原来,土部之人早在挖土壕之时已悄无声息从地下在土壕前挖了个巨大的陷阱,只在顶上覆上木板和薄薄土层。人数少了在上面走动全然无碍,屠军远看根本什么破绽都瞧不出来;此刻上前人踏马蹄之下便受力不住塌了。陷阱下都是早安好了的倒箭,落下的屠摩罗骑兵一时伤亡惨重,没落下的有的勒马不及、有的被身后尚不知情势的屠军推搡,一时阵势大乱,又有许多人被挤得落入陷阱。
屠摩罗前锋令忙下令整军,忙了半日方才整备完成,前锋五千骑兵竟已损了三千有余——奇怪的是,季墨却并未在此时下令再放箭攻击。那前锋令虽奇却也心中暗暗侥幸,一边继续整顿,一边忙派人将情势回报前锋营主将。等了半日方接到指令,说是让他原地待命。此时已是晌午。西番天气虽寒,太阳却大,此刻兵刃盾牌晃得亮闪闪一片,屠军一众兵士都是眯着眼极力望着土部分坛,却见对方忽的也都亮出盾牌,却并不作挡箭状,而是对着己方不住闪烁。屠军那前锋令深感奇怪,半晌忽的只觉脚下一烫,低头一看却是一簇小火苗,抬眼见是土部盾牌映着阳光在他脚下土地之上——西番地上本就都是砂土,热起来有时地表窜出火苗也并不奇怪。他又看了一眼土部教众,心中却忽的大惊,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忙叫道“举起盾牌!”方叫了数声,只见那火苗已急速蹿升起来,一下子竟在屠军前燃成半个包围圈——却原来土部教众竟已在地表土层之下放了煤灰,方才双方盾牌闪烁,映着阳光在地上便是为了引燃这些煤灰!
一时间屠军又是大哗,军士纷纷抛了盾牌后撤。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