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风邻雪一见落果便觉自己心中一股火窜起,此刻脸上虽平静,双手已不自觉握紧:“托国师福,我现在不是世子了。”
“……在我眼中还是。”风邻雪情绪变化被落果尽收眼底,听得他此语,落果只是一笑:“世子对我误会太深,不过……”他停了停,看看风邻雪,笑道:“今天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老七让我来找你。”聂不予静静看着二人说话,此刻沉默,他便开口:“有什么事?”
落果还是第一次见到段斐容这个四师兄,却见此人神色刚毅,长得一派北人果敢之象,说话也甚低沉,声音如金铁相擦,虽不好听,却是掷地有声。他心知段斐容让此人来的用意,便笑道:“惟圣可告诉你他的目的?”
“他只说让我们来找你。”聂不予简洁地道:“老七要做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
落果不禁一笑——他忽的想起几年之前二人都还只十几岁的时候,段斐容坐在他的小破禅房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微微抬着头,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说着“若是天下人都懂得段惟圣,还要这个段惟圣做什么”的样子——时光如白驹过隙,曾经飞扬跳脱的少年也已长大,段斐容的脸上再也不曾见到过那时的神情。
“他并非不告诉你们,而是我还没安排好。”落果走至屋角,拿起一只木匣,想了想,一笑,走至三人面前。
落果拍拍那只木匣,笑道:“知道你们为什么晃悠四个月才到勒巴忽么?”
“为什么?”聂不予望落果。
“我让惟圣,等我四个月。”落果一笑:“只用四个月够不够,我心里还打鼓——幸好不辱使命。”他打开那木匣,拿出放在其内的一大张纸,打开一看,却见其上是密密麻麻上千个名字,在名字边,竟都有一道血痕。
“三百名高手,共两千武林人士。”落果笑道:“威逼利诱,跪地磕头刀剑相向,我是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武林的所有精英,都在这张名单上。”
“……做甚么用?”聂不予皱眉。
“你们猜?”落果一笑,眼光却是看向了两个孩子。
岚荫转头见聂不予压根闭上了眼睛不做声,只得说道:“为了勒巴忽的军情?”
“近了,再猜?”落果笑眯眯道。
“用得着高手的,大概是偷袭——用得着这么多高手的,必是偷袭屠军本营”岚荫回过头瞧了风邻雪一眼,见他微微点点头,便一笑,回头对落果道:“师父想到了偷袭屠军本营的方法?”
“……我听说是你想到的。”落果激赏地望着岚荫。
“……我和师父提过一次,借天演教地下之势,用水……”他抬起头看了眼落果:“可那就是前几天的事,还是在天演教土部分坛里……”
“惟圣特意与我飞鸽传书,只为说这件事。”落果笑道:“他这么沉不住气,是我第一次见。”
岚荫忍不住一怔,想了想,说道:“可怎么做?”
“等。”落果一笑道:“我仍在这儿等,你们三人,麻烦将已聚集到附近的这两千人调度起来,等惟圣消息一到,我们要一日千里赶到玉岭关。”
“为什么不就在玉岭关边等?”岚荫皱眉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赶?”
“我们要做的事,就在五日之内。”落果笑道:“我要避开屠摩罗的探子,此事靠的就是一个‘密’字,戳破了,就不值钱了。”
与落果商议完,庙中小沙弥便安排几人休息。岚荫与风邻雪在一个房间,岚荫见无人,便向风邻雪道:“你认识这落果师父?”
“嗯。”风邻雪点点头:“他是我们云支的国师。”
“哦……”岚荫看了看他,又道:“你说,托他的福你才不是世子,他是帮着你大伯犯上作乱的么?”
“是。”风邻雪望着岚荫,想了良久,说道:“当时在宫中,风濛河提着刀冲进来的时候,这个落果就跟在他身后。”
他眼前忽然浮起当日的情景。
父亲已病得奄奄一息,听说国师落果协风濛河作乱已冲进宫里的时候,他竟笑着说了个“好,好,好!”三个字,随即一低头,便吐出一口鲜血。
他看得出,父亲的眼中不仅仅是气愤——风濛河的心思,早在他即位的那天,他便早已知道;但落果,他一直倚作心腹,三年来对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和尚竟一直以师礼待之,此刻他竟倒戈,风邻雪觉得自己甚至都无法想象父亲的心痛、悲伤和被背叛的愤怒。
他看着父亲充血的双眼,不自觉的眼睛也湿了——门外喧哗之声响起,随即殿门被推开,风濛河手中长刀染满鲜血,随在他身后的,正是一脸笑容的落果。
复杂——他并非不敬爱自己的哥哥,但对他来说,云支国主却是比这哥哥更重要的东西;兄弟二人无言对视良久,风濛河最终转过头去,背对着二人。随即落果望着他轻笑一下,转身对身后的暗部十八侍,淡淡吩咐道:“看好了国主和世子,要是看不住,十八侍提人头来见武王。”
18 不予(下)
“……那刚才真是难为你了,居然忍住没有动手。”岚荫听风邻雪说完良久,这才缓缓出了口气,望他温言道:“要是有人这么对我父皇——不对,”他摇摇头,“这么对我师父和娘,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倒不是我不想动手——岚荫。”风邻雪转过头来定定瞧着岚荫,问道:“你觉得落果是坏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