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云被她说得又愧又恨,咬着牙道:“现在你来怪我对兰儿不忠了?当时是谁指天誓日,说要和兰儿势不两立,说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还为了拆散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萧文焕却一点也不着恼,反而笑嘻嘻地:“嘿,我前两天的胡闹你都知道?”苏牧云冷着脸道:“你不忿兰儿,做得也太过了。她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亏你干得出来。恃强凌弱,你一句‘胡闹’就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萧文焕道:“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忽然又诡笑道:“怎么,你心疼了?想必你也知道她受伤吧,怎么不去看看人家?”苏牧云神色又是一暗:“我哪里还有脸去见兰儿,我已是配她不上。”萧文焕道:“这怕什么?只要你好好反省改过,还是大好男儿啊。”
苏牧云惨笑道:“郡主娘娘,你说得倒容易。你把我往火坑里一推,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站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萧文焕摇摇头,脸上不以为然:“叶大小姐心地很好,你若这么消沉下去,那确是配她不上。可是只要她心里有你,你心里有她,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难道你打了败仗,犯了错误,她就此就看轻了你?你一味这样畏缩,她才会失望呢。”
苏牧云道:“怎么,你刚认识兰儿几天,好像比我还了解她似的。”萧文焕笑道:“相知深浅,又不能以时间计较。再说,我毕竟也是个女儿家,女子的心事,当然比你多知道些。”
苏牧云忽然抬头道:“你尽说我负情薄幸,如今你又怎么说?莫不是你也觉得我不堪信任,不成器,觉得当时芳心错付?你看清我了?你后悔了?”
一瞬时,萧文焕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略微想了想才开口:“怎么?那还是我对不起你?”苏牧云冷笑道:“我只是不忿你说我,我只觉得你也和我差不离吧。”
萧文焕道:“你是说我见异思迁?”苏牧云奇道:“见异?难道你真地看上大周哪个少年郎君了?”萧文焕笑道:“呸,难道我少不得男人,一个去了必定要再来一个不成?”又思量片刻,道:“我没有喜欢上哪个男子,我只是突然觉得对你,我只是一时的迷恋,当不得真。不是‘那种’喜欢。”
屋子里暂时陷入一片静寂。两个人各自沉吟在自己的心事中,各自无言。日光西斜,残阳暗淡的黄色光芒照入窗格,整个厅堂都被埋在这种令人憋闷的灰光里。萧文焕听着苏牧云沉重的呼吸声,心头忽然十分烦乱。
“你说,”萧文焕忽然开口,惊得苏牧云一颤,“你说,叶大小姐为什么会去自杀呢?是一时的情急?还是要为你守节?”苏牧云摇头道:“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也没那个自信去说,她会是因为我。”萧文焕道:“你俩都说不知道,倒把我弄糊涂了。”
她站起身来,抻个懒腰,道:“时候不早了,告辞。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放心好了。贺郡主的事情,还请你三思吧。”说完,也不等苏牧云答话,便大步走出。
苏牧云却对着窗外的落日,喃喃道:“‘不知道’吗……”
接下来的日子,萧文焕像是掉进了蜜糖的陷阱,虽然觉得自己被缠得黏糊糊湿漉漉,却被那种前所未有的香风甜气熏醉了,再也不想爬出来洗洗干净。大周的翰林院成了她朝思暮想、时刻萦怀的地方,只不过她所思所想的,却不是排排经史子集,而是端坐其中,文采秀逸的那位女子。
如果叶楚兰能够和随便哪个大秦的百姓交谈几句,就会知道萧古义的郡主萧文焕在大秦是个出名的美人,尤其那一双眼睛,能把干将莫邪的剑光也比得黯淡下去。她长到一十五岁上,便引得众多王孙公子为她神魂颠倒,丑态尽出。萧文焕骨子里并不是个轻浮的女孩,可当她看到那些高高大大的男人盯着她时迅速变得贪婪而垂涎的嘴脸,总觉得好下流,好恶心,于是起了顽皮的心思,决心要戏弄戏弄他们。
她的面容已经天生得八九分的fēng_liú精致,如今却又细心描绘,更叫没有见识的人一睹之下便三魂去了七魄。每逢重大的宴会聚餐场合,她都笑盈盈地翩翩起舞,将草原上原本粗放没有章法的舞蹈演绎得婀娜而又狂野,而那些少年贵族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如果能得到她一个飞眼,或一个笑靥的奖励,他们想也不想便会立刻将自己的心肝都挖出来献给她。
她和谁都打情骂俏,却又和谁都若即若离。她把一干贵公子撩拨得争风吃醋,剑拔弩张,自己却在背后冷眼看着他们那一出出闹剧。她想:我到底有什么好呢?只不过这副皮囊比其他女子美了几分,你们连人心真假尚且不及分辨,就匆匆忙忙满嘴里男欢女爱,真枉披了这副人皮,不过是一群急着发泄的畜生罢了。
直到她在那边陲的小镇里遇到苏牧云,才知道世间原来还有这般男子,在力量中透着文雅,真是别有系人心处。她一下子便被他吸引,为他沉醉,甚至要托付终身。可这个苏牧云却说,他早已有了心上人。他们两情相悦,你便是杀死我,我也不能辜负她的。
然而苏牧云到底是对她有所动心,否则在那个夜晚,也不会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然后醉倒在桌上,人事不知。她冷眼看着苏牧云,第一次在面对着他的时候有些反胃。在他醉倒之前,她分明看见了,哪怕只有一丝丝,苏牧云的眼睛里也射出了那种火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