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弦儿颇为不悦,隐忍着说道:“公子,还请容小奴为您奏乐消遣......”
“不必了...”黑衣公子摆了摆手:“百枝门主...寻你来此,是我有一事......”
“公子若是听琴,小奴自当伺候周到,若是寻我来此听您唠叨,那便不奉陪了...”六弦儿打断他,冷冷地道。
潘大海一拍桌子,射向六弦儿的目光似利剑一般:“你小子他娘的好不识抬举,在老子地头儿混饭吃,就得看老子脸色!”
六弦儿冷笑:“那我今后离开此地便是了。”
黑衣公子缓缓起身,边道:“我素闻百枝门弟子,出身版纳僻壤之地,如今皆于秦淮河,苏杭二地做歌舞妓为营......”他转过身,对上六弦儿:“此番交付你之事,若得大成,我可保百枝门三十二名弟子十年不劳亦无后顾之忧。”
六弦儿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人:一身金丝黑缎华服,手指如玉...一看便知他是从不劳作的富贵之人。
这个条件的确很诱人,可是六弦儿心中颇为忐忑,他行走江湖数年,既效仿梅山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也从事烟花柳巷以声色赚钱的营生,深知天下早无善类。当即问道:“公子欲图大事,六弦儿力量何其微薄,恐怕......”
黑衣公子一笑:“只一朝之劳而已,其余事项,潘兄弟自会与你交代。”说罢,与六弦儿擦肩而过,径自走出了舱去。
清明之后,四月十五,大跄浦口向南十里的大寨,几十名人高马大的侍从守卫在大门牌楼之前,哨岗望台燃起高火,狼烟阵阵冲入夜空。
撞杯叫嚷之声不时传出,响彻了整座大寨。占地数十亩的习武场中,笔直的青砖路上铺着条墨色毯子,两侧皆守着十余名八尺高的汉子,顺着队伍放眼直望,只见尽头那座四角楼上,两条金龙盘飞檐,于高堂房檐之下吊着一黑漆金字牌匾------“一江堂”。
堂内亦是灯火通明,十余张大木桌子横竖摆着,柚木地板被轧的吱吱作响,各异人等围桌落座。
而正当中高台之上,一人倚着泼墨屏风而坐,身着靛蓝长袍,再瞧脸上,一条刀疤由嘴角切入鬓发,粗眉重目,颇显草莽之气。
这人便是傅烨,水帮大当家。
今日时逢傅烨设宴款待水帮上下几十处分寨的好日子,也是一年一度的清账之期。只是,待各位寨主纷纷向大当家的上缴了赃物,酒过三巡之后,傅烨仍有些不快,因为满堂宾客皆为他的附庸,当中却唯独少了一人---潘大海。
他向来忌惮这潘大海与自己势均分霸长江,虽表面有统一之名,当中争锋暗斗,他亦是再明了不过,而此番,一如往年,这人如期未至。
望着一室半醉的匹夫汉子,酒席桌上的杯影摇曳,傅烨已开始暗自打算,如何叫此人臣服于自己之下...
正思量着,忽然,一小厮快步奔于台上,在傅烨耳畔嘀咕了几句,傅烨即身子一震,连忙坐直了,向门口守卫大声命令:“快,有请二当家的入堂!”
那守卫让开门口,向外抱拳拱手,随即潘大海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见傅烨,连忙下拜:“小弟来迟,还请大哥恕罪!”
傅烨起身上前,扶起潘大海,请他入上席与自己比邻而坐。
两人客套了一阵儿,傅烨始终未提缴纳之事,又问二弟最近可有乱子。实际上,英姿剿寨之事傅烨已早有耳闻,只是他自诩江南武林霸主,不把那梅山刺客放在眼中罢了。
潘大海依旧是敷衍,匆匆言了几句便转开话头,对傅烨说道:“大哥,小弟最近得了样宝贝。”
傅烨闻言一愣,他素知潘大海野心,对自己煞是不服,绝不会轻易献宝,不免心中生疑,便道:“哦?如有上品,当你我二人共享方妥。”
潘大海知他言下之意,既是问有那般宝贝,怎不自己享用。叹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是无福消受此稀世尚品,大哥可先观望一番,再做定夺。”说罢,不容傅烨推辞,就向着门外侍从大掌一挥,喝令道:“带绡姐儿进来!”
话音一落,一阵琵琶音律自门外传至大堂,茉莉香风亦随之吹入...随即,一人以红袖掩面,缓移莲步,腰肢轻摆,婀娜入堂...只在几步之间,就把满席宾客迷得三魂出窍,待此人下拜于傅烨之时,堂内已是唏嘘一片。
傅烨见此佼人入室,意志有所动摇,心下却仍怀疑潘大海用意,问道:“贤弟若是欲献美色,为何不命她揭开衣袖?”
潘大海早有预谋,之所以不叫六弦儿以面目示于众,是生怕在座的人多眼杂,有人识辩出他的身份。附耳答曰:“哥哥不知,此女面容妖媚至极,若给在座的见了,恐怕要出乱子...”
傅烨大笑,转脸对着座下佼人言道:“那女子你上来,与我看看。”
六弦儿行至他二人身畔,背对着客厅,红袖轻轻落下,一张俏脸渐渐显现出来。
傅烨只觉胸中一窒,顷刻间浑身血液都冲上了脑子...他称霸长江多年,平日里也强霸过许多美色,却从未见过如六弦儿般娇媚的人儿,这一眼看过去,他再想移开目光,已是欲罢不能了。
潘大海在旁瞧着傅烨色变,心中大悦。之前,他还曾对昭业公子的献美之策破为担忧,又惧六弦儿男儿之身给傅烨认出来,此番进展,他也放了心。
原来,那日他与昭业公子商讨的,乃是图谋长江第一人之位的霸业,他虽力量强悍,但在水帮中声望却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