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期待在岛上,千早已经习惯了。催促着踌躇的深月,穿过据说从日落开始,便会紧闭直至清晨的岛之门。
深月被带往一栋即使在岛中也显得格外庞然的建筑物。一问之下才听说那儿是千早的居处,也是兼任岛中负责人的商馆长所住的宅邸。
「今晚请商馆长让我们住在这儿了。由于是妾身的房间,所以也不会有人擅自闯入,难得如此,明天傍晚前你就悠闲地渡过吧。日落时会送你回到街上,但在那之前,稍微在岛中散个步如何?」
对着听到意想不到的话语而发愣的深月,千早伤脑筋般地笑了。
「虽说船长那儿希望要男孩子是事实没错,但商馆长说,应该不会真要你当床第之事的对象才对。让你特地跑这一趟,还望你别感到不愉快才好。」
「不会。」
对着摇着头的深月,千早露出温柔的笑容。
「现下是岛这儿的晚膳时间,因为在商馆是员工们大家一起开伙的,只好就暂时请你待在这里了。才刚来就放着你不管真是不好意思。」
对于这反而让他称心的要求,深月直率地点个头,目送千早走出房间。
虽然以他的立场,无法选择入幕之宾是理所当然的。但对象若是外国人,深月不免还是会感到无所适从。
如果指名「男性」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只要当个陪酒的对象舞便成。这么一想心情变得轻松许多,深月重新环视屋内。
千早点起的灯似乎被称作油灯,与常见的纸灯是样式完全不同之物。话虽如此,被那火光所照耀的室内家俱,悬挂着华丽短袖和服的衣架与木柜,以及与之成套,匠意横生的穿衣镜等都是些眼熟的东西,让深月不由得松了口气。
深月将目光停伫在穿衣镜中自己的身影上,想被楼主反复叮咛之事。
发现到即使沐浴在油灯的光芒中,他瞳孔的颜色看起来也呈现黑色后,深月安下了心。「不要紧的。」自言自语着,深月决定顺从地等待。
在千早说着「晚餐结束了」来唤人之前,究竟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得知宴会已经准备好,深月背脊一紧。
「等你的人,只有商馆长和船长哟。既没有找来通词,也吩咐了男佣工不要靠近。」
仿佛要让「咦」地扬起视线的深月安心般,千早沉稳地说着:「若只是一般会话,妾身可以居中传达——没问题的。虽说是外国人,但仅是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与我们不同,其他部分差异不大的。」
在催促声里,深月被引领至一间房中,却在踏入之时当场僵住。
最初印入眼帘的,是榻榻米上鲜艳的色彩。察觉到是由于铺上了地毯之后,又被置于房中高度甚高的桌子夺去目光。上面放着的似乎是舶来品中的玻璃精品,反射着油灯的火光灿烂生辉。此外举目所及的,多是红发女性的肖像画与珍奇的摆设,让人难以置信的奢华让深月大吃一惊。
在这间被舶来品所淹没的房间中,两位不曾见过的外国人,正看向这里。
根据千早的介绍,面前黄发的外国人乃是这间宅邸的主人商馆长。淡黄色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看着深月,而后脱口说了些什么。按千早翻译,似乎是对自己讲了些慰劳的话。正当他对着这个看似与楼主同年,或者更年轻些的外国人含糊地笑着时,深月感觉到从对面射来尖刺一般的视线。
「里面的那位,是肯拉特先生。是日前搭乘外国船莅临的船长先生。」
依着千早的介绍,深月谨慎地望向那个人,不自觉地屏息。
那双兴味盎然地看着深月的眼眸,颜色是鲜艳的碧蓝色。深月仿佛被钉住般地动弹不得。
虽然猜不透外国人的年纪,但倒可推测出那人的年纪比深月大上许多。蓬松且卷曲的发短至颈项左右,轮廓深刻面容端正。大概是见不惯的肤色之故,给人一种总觉得有些恐怖的印象。被深蓝色外国服装所包覆的肩膀看起来既宽又厚,交叉的双臂则与之相称地修长。
若是让花街的游女姐姐们看到了,绝不会被放过的。想到这样的人特地指名「男性」,更让深月感到不可思议,于是他明知无礼,却仍无法移开目光。
那人倏地扬起眉毛,与千早用外文交谈的声音,让深月觉得自己像是迷了路,走错了地方。
像天狗般高挺的鼻子和红润的脸,干草色的头发与因人而异的瞳色,宰杀四脚动物并且食其肉——深月想起了不知何时,从熟客那边听见关于外国人的、被当成枕边故事般听来的话。
「总之各位先坐下,深月就坐那边吧。」
千早所指之处,便是碧眼外国人的身边。玻璃杯与大盘子里——深月仅从熟客那看过一次——也备妥了饮料与菜肴。
玻璃制品在舶来品中也算高价之物,据说即使只是小小的杯子,也得花上相当的金额,眼下要直接触摸,深月不免会感到紧张。
徐缓展开的外文对话虽然千早会实时翻译给他,但深月毕竟不可能加入谈话,百般无聊地在心里想着不知能否让自己跳上一段舞。
倏地,有什么抚过他的发梢。
反射性地目光一转,恰巧与在近得吓人之处、正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的外国人——肯拉特正眼相对,深月还以为呼吸就要停止了。
刚才触摸他头发的,似乎就是这个人的手。一边凝视着深月,一边玩弄着插在他发上的簪。那特地请人梳起的秀发才刚被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