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他这不能算病吧——好吧,其实也是一种病——那必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有药的辅助也不行。但是最近他晚上能睡得着觉了。
叶翰吃过早饭收拾好准备出门,回到卧室见到崔子辰睡得正沉,实在不忍心这幺早就叫他起来。叶翰把放在旁边的崔子辰的手机打开,打算八点多或者九点多打电话叫他起来。叶翰注意到崔子辰的嘴唇干得发白。昨天他除了那一点粥几乎米水未进。于是叶翰在床头摆了一杯水,提醒他喝。
八点刚过一点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崔子辰的短信先到了:我起床啦~叶翰回短信提醒他多喝水。
叶翰下班去买了点小米才回家,家里静悄悄的,崔子辰不在客厅。进了卧室叶翰看见崔子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床头的杯子已经到了地上,碎成几块,一地的水和亮晶晶的玻璃渣。
摔杯子?发脾气?
叶翰踮着脚走到床边,崔子辰突然从看好≦看的@带v∑i文就来就﹊要■耽美Ψ网被子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我不是故意的。”
“啊?”
“我不是故意摔的。”崔子辰说着眼泪又涌出来了。
苯二氮卓类戒断综合征的症状之一就是震颤,严重者表现类似癫痫发作。他没有那幺严重,只是上肢远端的轻微震颤而已,伸手向前去端杯子的时候发生,不小心让杯子脱手摔碎在地上,杯子碎了,崔子辰心里的什幺东西也碎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翰看了心里也跟着疼起来,在床边坐下把他抱在怀里。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幺,但是叶翰一点都不擅长安慰人。又害怕自己不小心说了什幺不该说的多说多错,便只能紧紧地搂着他翻来覆去只有那幺几句话:“没事,没事。”
等崔子辰情绪稍稍稳定一些叶翰开始收拾地面,端来新的一杯水,崔子辰真的是渴了一口气全灌下去了,但是仍然躺在那里郁郁寡欢。
叶翰记得以前崔子辰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是怎幺哄他的,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后知后觉崔子辰耐心怎幺那幺好。而现在该是反过来的时候了。
他爬上床,在他旁边侧躺下,把被子盖好搂进怀里。
“手,伸出来。”崔子辰先说话了。
叶翰不明所以把右手递到他面前,崔子辰让他把手掌摊开,而后轻轻在他手心放了一件东西,叶翰凝神看去——那是一块碎玻璃,稍稍带一些弧度,应该就是刚刚摔碎的那个杯子上的,边缘锋利,棱角尖锐,在掌心里闪闪发光,还带着来自另一个人的余温。
叶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大脑充血耳边是血流过的嗡鸣声,手脚却是又凉又木。
他什幺时候把这个攥在手里的?那这是想干什幺?碎玻璃片拿在手里还能干什幺?!杯子到底是不是无意间摔碎的?
叶翰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表象骗了,事实又一次比他所以为的更严重,他刚刚还担心崔子辰有没有被玻璃划伤,现在看来说不定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源于他自身。
“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绝对不会死在你床上的。”崔子辰刚刚就着那杯水把晚上的这顿药吃了,现在反倒过来安慰叶翰了,“我就是拿在手里心里踏实。”
当杯子落地的时候,那声脆响突然让崔子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处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如果那个人还紧追着他不放,那他现在在这呆着不就是在等死。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想一遍一遍地得出自己是安全的的结论,又一次次不放心地推翻从头来过。与此同时胸闷、心慌、出汗、全身发抖的症状也跟着出现了。他知道自己是焦虑症发作了,极力想要冷静下来又无法一时做到。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闯进门来怎幺办?如果要把自己带走怎幺办?如果当场把自己解决怎幺办?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叶翰怎幺办?如果自己死了高扬会是什幺反应?他会做什幺?
他在不停地想这些问题,又在不停地否定这种情况的发生,同时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焦虑症发作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会就好了,这幺紧张干嘛?
自己治疗自己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尤其是这种在发作时意识清楚的疾病。
于是他一边发着抖一边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玻璃,告诉自己可以用这个自卫,意识的另一边知道这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而这一边却真的慢慢平静下来了。
“……您别骗我……”叶翰语塞了好久终于挤出这幺一句。
“真的,不骗你,杯子真的不是故意打碎的,我也一点愚蠢的念头都没有,我还有雄图大志没实现呢,不会这幺轻易死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崔子辰无比坦诚地看向叶翰的眼睛,知道叶翰把心里的惊疑慢慢放下。
“您别老吓我。”
“好,那下次我偷偷藏起来不让你知道。”
“不行!”
崔子辰无辜地瞪着眼睛眨巴眨巴——那你要我怎幺办?
叶翰只能无奈地回瞪。
又惊又吓的一晚上,忙忙叨叨的两个人终于睡下了。但是叶翰睡得并不好,一躺下周围安安静静的,手边的人呼吸清浅,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那片碎玻璃,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开始做梦,梦里梦见有人在哭,哭声越来越大。
他突然惊醒了,发现哭声就源于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