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哥哥要面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道歉的苗头实在难能可贵,纽特的措辞得加倍小心,否则说错一两个字又让这苗头被强烈到不可思议的自尊心压回去了。
于是他转了个话题,**脆地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你可以跟他说你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就说——‘我开玩笑的,我没别的意思。’”
忒休斯扬起一边眉毛——“所以你觉得我像是会和他‘开玩笑’的人?”
“不像。”纽特坦白。
“那你还让我这么说?”忒休斯不解。
“因为不像,所以说出来才让人觉得尴尬。一尴尬,你不用说‘对不起’他也能理解你的意思了。”纽特解释——“我以前经常这么做。”
忒休斯惊呆了,想不到自己那看上去总是社交障碍的弟弟居然那么套路。他之前一定也是被套路了,所以从来没看穿披着兽皮下的小斯卡曼德的真面目。
“这个方法不合适,我认为——”
“那你就只有说‘对不起’了。”纽特打断,抢话。
所以,没错,当忒休斯非常尴尬地过完了五分钟后,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莱马洛克那副诧异的表情。
然后他默默地走回房间,再默默地把门关上。也就在这时他才恍然——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啊,他为什么非得要在“我开玩笑”和“我对不起”之间做选择?!
他定定地思考了两秒,断定这又是纽特的套路。看来套路也分好几层,你识破了其中一层,说不定外面还有一层,再有一层。就像洋葱一样。
他揉揉太阳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海,打算睡一觉了。而在睡前,他不想鼻腔里还满是洋葱的味道。
不过,莱马洛克并不认为事情已经结束。犹豫了很久之后,他还是敲开了忒休斯的门。而忒休斯也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打开了房门。
他们尴尬地对视了一会,莱马洛克突然皱起眉头抱怨——“你打电话都是这样的吗?对方不开口说话,你也不会说话?”
忒休斯不悦,“难不成你打电话这样?”
海巫很诚实——“我们那里没电话。”
好吧,忒休斯争不过,于是立马想把门关上。
但海巫一个激灵把门抵住了,道出了他来敲门的原因——“刚才……刚才你是想和我说对不起是吗?”
忒休斯扭过头来,他的原意是为自己辩解一下。毕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可刚把嘴张开他就愣了。
他端详着莱马洛克,片刻之后狐疑地问道——“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6)
这是一个难以攻克的问题。
和纽特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好,但对着忒休斯隔三差五地莱马洛克就会流鼻血。纽特表示忒休斯周围的空气特别**燥,所以一般的海巫受不了。
忒休斯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直到他们把莱马洛克真正送走的那天。
莱马洛克离开的原因是收到了一封紧急的信件,信上说断崖岛的几大家族出现了严重的内部矛盾,他哥哥希望他能尽快赶回来,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更需要大家团结在一起。
“出不了什么问题,我们都很友好的。”
在把信上的内容转述给斯卡曼德兄弟并把信叠进永远不合身的袍子口袋后,莱马洛克淡淡地说。
但忒休斯看得出他脸上的担忧。他到底是个单纯的人,单纯到他连说谎时隐藏真实的情绪都做不到。
不过纵然如此,莱马洛克也必须立即启程了。临走前忒休斯把毛毯递给了他,让他下次来时记得还自己两张。
而回头想想,他竟也在伦敦待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以来忒休斯无数次想把他赶走,好不容易到最后不赶了,他却突然地抽身作别。
有时候告别就是这样,做着心理准备时它迟迟不来,当放松了警惕,它却疏忽间来到面前。
不过莱马洛克并没能玩尽兴,所以信誓旦旦地承诺——“等我处理完了家里的事就过来,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
他是那么积极乐观,是那么无所畏惧。所以在那时纽特相信了他,忒休斯也相信了他。
毕竟伦敦和断崖岛隔得那么远,他们并不能知晓在海洋深处的群岛上到底爆发了怎样的内乱。也不知道半年之后莱马洛克并不能预期而至,甚至过了一整年也杳无音讯。
“当我再试图写信给他时,我听到了哈尔洛家次子被挟持却又逃走的消息。哈尔洛的长子告诉我,纷争中莱马洛克被敌方家族抓走。他已经竭尽全力营救和搜寻,却一无所获。”
“莱马洛克再次失踪了,这次失踪——他的兄长说,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之前的每一次都是贪玩,而独独这一次,是为了保命。”
忒休斯在给帕西瓦尔的信中最后一页上写道。
“我试图在欧洲的国家寻找,也和安全部的人打过招呼,只要听闻海巫的动向,就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希望您能在美洲那边也多替我留意一下,无论结果是什么,但好歹是个结果。”
忒休斯的信洋洋洒洒写了厚厚一叠,这一封比帕西瓦尔认识对方以来彼此所有的书信加起来都要厚。
它沉甸甸地压在帕西瓦尔手上,帕西瓦尔能读出淡漠的语言背后那一份深深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