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便是见惯了血腥的琅邪也不忍见此,这少年的身体,已经虚弱苍白至此,为何还能如此忍痛,或者说残忍。
浮生却是一声未吭,撑着身体过了许久,他才看向琅邪:“这是我用命换来的自由。”低弱的声音异常沙哑。
琅邪身体一怔,终于知道他为何之前一直不出声,一口气若是散了,就再也无法坚持。
浮生牵了一匹骏马,拼出吃奶力气爬上马背,白色的马上糊了鲜血,斑驳惨烈。
他趴在马背上喘气,看着琅邪,放出走前的最后一句狠话:“今日你给老子受的苦,老子早晚要十倍讨还回来,咱们走着瞧!”
他声音已如此虚弱,可那眉眼微挑,神色张扬,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即便沾了灰尘鲜血,也是明媚得令琅邪刺目。
双腿一夹,马儿走入夜色中,跟着那枚红月弯钩所在的方向,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一点最后的影子。
破威低声请示:“主上,要不要追?”
琅邪看着那方向,没有回答。
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启明星在众多繁星中异常耀眼,那是最接近阳光的星子。不过多久,太阳冲破地平线,圆而红亮的形状挂在东边,比那夜晚的红月不知明亮耀眼多少,它带来朝霞铺满天空,白云飘游在蓝天之中,万物齐齐绽放光彩,鸟兽齐鸣,花儿绽放,草树含露,一切变得朝气蓬勃,生机嫣然——因为他们照耀着这红尘俗世的光芒。
第二百章:浮生梦
浮生在一棵树下醒来时,入目一片夕阳绚烂夺目,道路笔直伸向望不到的天边,两旁的耶梦伽罗被洒成了泛金的红色,风儿轻来,齐齐点头,招摇着艳丽的裙摆,低声吟唱。
百里百里红妆途,娘子出嫁莫回头,莫回头,莫回头!君家有酒醉轻侯,回头无处空念愁。
在耶梦花聚集的花海中,总能听到这样的歌谣,若有若无,时聚时散。有魔说,这是花中的幻境,吸食贪念与罪孽的妖花,劝走入歧途的生灵莫要回头。
这世间万千命途,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怕是只有无尽的悔恨,前面的路便再也看不到了。
浮生恍惚一阵,仿佛还在梦中,但那刺眼的阳光又生生打破了梦境,疼痛随之而来。
伤口已经愈合大半,靠七彩灵芝为生的身体便是恢复能力强,即便受了再重的伤,总会有一口气吊住性命。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涸,浮生忘了自己是何时晕倒,如何到得此地,但他沿途做的记号就在此,想必是老马识途,这次该不会走反了罢。
那马背上驮了一只包袱,浮生打开看来,恰好有身衣服,几瓶治疗伤口的药,更难得的是还有不少的七彩灵芝。
运气还算好。
浮生早已饿极,抓起几朵灵芝狼吞虎咽,又换了身衣服,才跨上马背迎着夕阳而去。
那道路弯弯曲曲地伸到远方,夕阳染红天际,连着满目耶梦伽罗,那风儿一直不停,吟唱若有若无,仿若妖娆的女子劝君莫回头,莫回头,回头无处空念愁……
浮生回头望去,满目红花璀璨,身后也是望不到头的路,天际血红,可那茫茫广阔的后路看上去是如此荒芜,他曾靠过的树,也不过是颗枯枝黝黑的老树。
他举手扬鞭,策马奔驰向花的尽头,夕阳如醉,花香迎面,耳边低吟一直不断。
他不回头,回头看那忙忙天际,一片荒芜。
他不回头,也回不了头,不知从何时起,他成了关在笼中的鸟,放走了,还会自己飞回那个牢笼。
进入倪郸城时已是夜深,百鬼夜行,妖魔掠食。浮生一路疾驰,直奔魔宫,路上妖魔鬼怪纷纷让路,魔界大门早已打开,那夜的灯火格外通明,却也异常寂静,魔宫守卫们站得笔挺,注目着深夜闯入的白马。
跑进赤云宫时,那里一如往常,昏暗的烛火,低调而奢华的宫殿随处可见飘荡的红云,卷云舒花,野鹤流水,雕镂屋梁窗格,一切再熟悉不过。
浮生在那宫门站了一会,才如往常般走向寝殿,暖黄灯火照亮了窗格,雕花精细,丝绢清透,隐约可见屋内场景。
他推门,走过垂帘,方毯,屏风,南箓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抬眼时,四目相望,一时无言。
还是南箓先起身,走至他面前:“我以为你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浮生望着他,眼睛圆而亮,眼角微微斜挑,一红一紫两只眼只看着他。
南箓又道:“我恍惚着,总觉得失去你很久了,这段日子似乎是做了梦,你一走,梦就醒了,也不知究竟梦里梦外,深儿,你怎……”
浮生一把将他抱住,双手紧紧地,用尽所有力气,以一种赴死的决心。
他曾千方百计想逃离的这个魔,如今却是拼了性命地要回到他身边。
是从何时起?他在这里筑了一座牢笼,给心带上枷锁,才会舍弃离琅邪许给他的自由,自愿回到这个牢笼里,只因这里有一个叫南箓的魔。
“南箓,南箓……”浮生终于开口,沙哑而沉重。
然而,被他拥抱的身体一直僵硬着,仿佛瞬间冻结的冰,浮生望进他眼里,所有顾虑和害怕在一瞬间燃烧。
……
这世间啊总会有那么一些事情,你认为是万不可能发生的,而它却发生了,这般自然而然,由心而发地发生了。
浮生想,他是认命了,认给了这个疯子。
寝宫的烛火微微跳动,灯花昏黄,拉出朦胧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