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改道南岭。意欲北上的旅者们大多选择留在中央城邦暂避,前往白烟洲的寥寥无几,曼弗伦驿道上只有稀疏几粒被风雪掩盖的人影。
七天后,白烟洲终于放晴。
日光难得炽烈,将奥德瓦雪原照作了一片闪耀的银箔,铺天盖地明光晃眼,刺得人无处躲藏。红松树顶部的积雪被太阳晒化了,大块大块摔落下来,在山坡背风处一栋木头房子的屋顶上砸得粉碎。
一个年轻男孩从松林里走出来,手中拎着一只皮毛油黑的动物,在雪野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木屋主人里昂大叔听见碎雪声,利索地打开了门:“乔伊亚,弄了只什么回来?”
“短毛紫貂,成年的。”乔伊亚扬起胳膊,向他晃了晃陷入昏迷的小家伙,“风雪太大,山鼠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有它冒冒失失在林子里瞎窜,正好倒霉撞见我……大概是饿坏了吧。”
里昂大叔接过紫貂掂了掂分量,满口夸赞,转身进了木屋。乔伊亚拍掉肩头的落雪,在门边石块上蹭干净脚底,也跟着进去了。
乔伊亚是三天前被猎户里昂捡回来的,现在暂时借住在这儿。
当时他孤身一人昏死在曼弗伦驿道的支路上,连绵不尽的飞雪盖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将他彻底淹没。幸好身上那件赤红的披风足够显眼,里昂大叔驾着雪橇路过,一下子就在凄茫遮眼的雪雾中发现了他。
里昂大叔把冻僵的乔伊亚扛回小木屋,用一大碗热羊奶和一大碗熟羊肉救活了他,没想到乔伊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流幕幻镜怎么走。里昂大叔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木棍追着他揍了一顿,边揍边吼:“你一个年轻人好好的日子不过,找什么流幕幻镜?那玩意儿是你背个包裹晃两步就能找到的吗?!死崽子,牙还没长齐就出来咬狼!”
让里昂大叔丧气的是,他花了整整三天也没说服这个执拗的小伙子——乔伊亚相当坚持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对寻找流幕幻镜报有某种异乎寻常的执念。
尽管只有二十岁,但乔伊亚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了。他在维多利亚大陆独自冒险了三年多,干过很多让里昂大叔都佩服的事。比方说,他曾受困虬龙殿,靠劫持枭龙幼仔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也曾误入十八地鬼集市的赌场,手起刀落,斩断了两根入颅鬼栉,砍翻了六只拔肋妖魑,扛着一袋黄金潇洒离开。上个月横渡塔苏河的时候,他还把企图谋财害命的船夫五花大绑踹下了河。
除了这些,乔伊亚随身携带的传信鸟也颇有来头。
这只鸟叫做风信子,是维多利亚大陆最珍贵的飞鸟属种,数量极少,且只在戈扎蓝部族游牧的领域出没。
里昂大叔知道,能从全大陆闻名的血腥种族手中弄到一只风信子的人,身手必定不凡。而风信子的存在,说明乔伊亚心里必定有一个无比挂念的人——否则,谁会拼了命地去抢一只传信鸟呢?
但让里昂大叔感到奇怪的是,乔伊亚的风信子从没带回过任何消息,仿佛在它去往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乔伊亚想要寻找的人。
暖和的木屋里,里昂大叔一边熟练地剥貂皮,一边愉快地哼小曲儿,随口问道:“乔伊亚,这貂你想怎么吃,炖了还是烤了?”
“炖了。”
大叔抬头,又问:“那皮毛呢?老子粗手粗脚的,可做不来你穿的那种貂袄。我给你洗一洗晾干,你下山的时候带走吧?”
“嗯。”
大叔继续说:“那还得等大半个月呢。眼下曼弗伦驿道冻得跟冰棍似的,南岭的暖流一点也过不来,没法化冰。”
“嗯。”
里昂大叔不说话了。
他看到乔伊亚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在等风信子了。
乔伊亚立在窗前,外面是雪霁天晴的美景,他却无心观赏。
如果按照原本的旅程计划,他不会这么早就来白烟洲。可是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竟然没有收到过一条来自般萨岛的消息。
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年现在过得还好吗?
普兰与他同一天出生,今年也该二十了,可无论他怎么想象,脑海中都浮现不出普兰二十岁的样子,反倒是普兰十六岁的青涩笑容印刻得越来越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逼迫他铭记一样。
面对风信子一如既往的缄默,乔伊亚不禁产生了诸多怀疑:为什么十七岁生日当晚一觉睡去,醒来时,他就已经躺在长翼鸟背上?为什么他离开得如此匆忙,甚至等不到天亮和普兰道一声再见?为什么当他思念普兰、准备返程的时候,长翼鸟却死活不肯依从?
他隐约感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操控着某些可怕的事情。
悲怆的情绪随着时间推进愈演愈烈,在每一晚的梦里深深扎了根。无论乔伊亚怎么说服自己,噩梦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上空,久久盘踞不散。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童年那个关于“卡卡”的约定——流幕幻镜。
他本该和普兰一起去白烟洲的,可他现在等不及了。他要马上站到那面镜子跟前,做出一个微小到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的决定,然后好好地看一眼二十岁的、安然无恙的普兰,让自己那颗高悬了许久的心平静下来。
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尖细的长啼。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以惊人的速度疾射而来,飞快逼近小屋,尖喙如箭矢一般“砰”地钉在了窗棱上。
风信子!
乔伊亚面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