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了?”
“禀圣上,过去了。”
“望王也是心高气傲的人,想不到为了一个范绍谦竟愿意跪在外面一个夜晚。”淮钧忽而转个头,看向窗外半明半暗的天,幽幽地想:“倘若璞儿受了如此的危难,我也一定愿意这样为他。可是他不信我。他走了。说到头来,都是那群人的自招的,我却不得不让他去见范绍谦。璞儿,我都是为了你而已,你怎么如此忍心呢?”
他沉默的模样使身后的奴才一阵心慌,却谁都不敢多说话,免得横遭罪受。昨夜淮钧已经发过一场大脾气,后来是董靖来了,好说歹说才稳住了他的脾气,也是董靖劝服了他恩准诺煦过去天牢的。
董靖是这样说的:“圣上,望王不能一直在外面跪着,宰辅也不能一直被关在天牢。就让望王去劝劝宰辅吧。”
结果淮钧想了一夜,终是恩准了。但是诺煦一见到范绍谦,却不是劝他,更不是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一个抬手,朝范绍谦左脸上掴了一巴掌。
范绍谦扶着被打侧的脸,凝神看着一夜未睡,眼睛浮肿的诺煦,却一个怪责的字都没有说,因为该被怪责的人是他。
诺煦刻以回避范绍谦的视线,改而环视这个阴暗潮湿,肮脏难闻的牢狱,忽然之间想到那时候同样被关在天牢里的彭大将军,又想到以往跟在他身边的人,好一些已经死了在牢狱中。
那些人都是为他的缘故而招致牢狱之灾,午夜被噩梦惊醒,他总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血,白日了不能自责,就在夜里被噩梦纠缠。然而这个口口声声回来陪他的人,最后竟不是为他进这个天牢。可幸?还是可悲?他无从怪责自己,就把心中的担忧,害怕统统渗进愤怒,全盘发泄到范绍谦上。
“绍谦,你好、”他先是低声说,接着情绪就在口中迸发而出,他狂怒地吼道:“范绍谦,你好啊!你这般作践自己,就是为了放走陈璞?”
范绍谦还是一直凝视着诺煦,好像要把他彻底看在眼内,又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良久,他才苦涩地答道:“璞儿不能再留在皇宫。”
一听,诺煦的怒气就彻底地爆发了,在这静谧的牢房里,他的声音犹如天上落下的一记狠雷,劈在范绍谦上,“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你管什么闲事!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热心的人!”
“诺煦,听我说……”范绍谦试图插话,却被诺煦打断了。
“你想放人,你就去把地牢的人都放了,你招惹陈璞干什么!他陈璞是谁?他就值得你用自己的命换他自由吗?”忽然,诺煦大笑了几声,悔不当初地说:“哈,自由!我要是知道你今日为了他这么糊涂,当日我就不应该把他买回来!任他逍遥自在去吧!”
“诺煦!”范绍谦猛喝了一声,见诺失神地静了下来后,他就一个伸手,把诺煦紧紧地拥在怀中,柔声在诺煦的耳边说:“恐怕我是难逃一劫了,我只想见见你,回川,怕是见不到的了。”
诺煦皱了皱眉,怒气被满腔难过取代了,化为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说:“把陈璞的下落告诉圣上,我为你求情,你不会死。”
范绍谦沉默不应,诺煦捉住他的手臂,说:“绍谦,大事为重、大事为重。”
“这事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会牵累你们。”
诺煦摇摇头,再捉起他另一只手,“你为我回来,不要为别人死、不要。”
”诺煦、”范绍谦叫了一声,下一刻就闭上了眼睛,似是在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坦然心中的秘密,“璞儿是我责任……”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诺煦推开了,只听诺煦问道:“你喜欢、不对、你爱他?”
范绍谦就当着诺煦的面,点了一下头,再说:“他是我的弟弟。”
“什么?”诺煦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
范绍谦却不让诺煦有质疑的余地,直接而确凿地说:“他是绍和。”
这句话后,诺煦闭上嘴了,来回踱着步,范绍谦也跟着什么都不说了。他们各自陷入沉思之中,但又是陷入了同一个处境--被老天爷残酷地开了一个玩笑,现在不得不承受的处境。
那时候诺煦怜悯自己,便对年幼的陈璞也生了怜悯,于是从人贩子的手中买了陈璞,哪料得那个说自己叫做“禾禾”的孩子就是范绍和?要是他当时知道的话,他怎么可能因为愧疚而把范绍谦的弟弟送给了淮钧?这个一送,就是误了陈璞的一生。
至于范绍谦找了弟弟这么多年,又怎么想到当时他们兄弟二人竟是缘悭一面,倘若当年他迟一点走,或者陈璞早一点进宫,恐怕他们早就相认了,怎么会等到陈璞流落在宣楼外,他们才遇上呢?怎么会到了万事都几乎成了定局的时候才相遇呢?
如今范绍谦为了自个儿的弟弟,甘心付出自己的命,诺煦还有资格怪他吗?不能怪他,便再次自责起来。这么多年他有无数的时间找出陈璞的身世,他没有;他有无数的时间尝试为范绍谦找回弟弟,他放弃了。哪怕他只从一个方向去做,他们就不必被这个老天玩弄到牢中来了。
“我对不起你、”诺煦喃喃道:“绍谦,我对不起你。”
范绍谦倒是看得宽容,他不怪人,也不自责,倘若真的要怨,也只是怨命运对他们兄弟开的玩笑。
他走到诺煦的面前,轻声说:“璞儿是我的责任。”
“那璞儿、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