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的感冒发烧并没有好全,早上起来特意披了一件外套。天气很闷,远处的云层凝聚,暗沉翻涌,风雨欲来。
这不是个喂鱼的好时候,但每周日一喂,是他定时定点的任务。池塘里的含氧量似乎有点低,那些不知饱的锦鲤总是对跳出池面跃跃欲试。
人工开凿的池塘造得再尽力,终究边界自圈,面积实在有限。
自由只是奢望。
赵宁站久了还是会有点头晕,他开始蹲下,离那层呈放s,he状半圆的鱼面瞬间近了很多,一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
有食物源源不断吸引,就算庞然大物无声靠近,鱼群也没有溃散。赵宁不由想起了之前在街头遇到的那只流浪的小狗,为了一口水放下所有戒备。
那么弱那么小,也不知道活下来了没有。生命似乎总是这样的脆弱渺小,羸弱不肯,不说全部,绝大部分。
赵宁正放纵思迅游离发着闲呆,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一记作用力。
身体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和防备,下一秒,他已经和池塘来了一个面对面碰触、融合。
鱼群在第一秒四散开,最开始他还能听见水面破裂的声音,后来,他就被短暂隔离进了一个没有视觉和听觉的世界。
死亡式的两秒。
猝不及防之下的落水,耳鼻必然被水光顾,好在赵宁只扑腾了两下就在池底找到了立足点。
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比鱼还s-hi。和听觉一起恢复的是身上所有神经末梢的感官。
夏天的水也是冷的,全汇聚在衣服布料里紧紧贴在身上,和体温进行着不间断的热传导。那种潮s-hi着贴附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
赵宁边咳嗽着边抹了一把头发上流下来阻碍了视线的水。
仰起头,看见了廊下站着的那个人。
赵宁眼里没有控诉,没有受伤,更没有祈求。
我已经长大了,身高早已经远远超过池塘水深,这里已经淹不死我了。
剧烈的咳嗽让赵宁略微躬下`身,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的大腿上,那刚刚是水面的临界点。单薄白`皙的手掌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折s,he造成的视觉差异像是两半截然不同的手掌。
池水呛进了气管,耳朵里刺痛难当,胸腔中灼烧难忍。
脱离了和赵翳的对视,赵宁瞬间有种自己原本快要痊愈,却被赵翳一脚踢了回去,甚至附赠自己到了更严重的地步。
赵翳像看落水狗一样的看着赵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里也没有揶揄悲悯。
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像俯瞰蝼蚁的上帝,静静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没有走,赵宁便在水里站着,等她看够。
奈何那位纡尊降贵给了他一脚的女士似乎实在耐心有限,没坚持几秒便走了。
赵宁这才在池塘里抬起腿,一步步爬上岸边。他第一时间担心的还不是自己通身的不适,而是担心会不会又被桂姨看见。
站在回廊上看见水流一直顺着裤腿流进鞋子里,再以脚下为中心点,自地板蔓延扩散开…
走一步都能踩出两斤水来。
赵宁顺着赵翳离开的方向,向前宅的后厨望去,心里没有难过。
远处的雨云相互摩擦,再也藏不住惊雷。声音的传播速度远不及光速,闪电比雷声先至。
雨终于落了下来,打在树叶和房檐上,赵宁全听见了。
他回首望了望后院自己卧室的方向,突然涌起了一种渴望消失在所有人面前的感觉。一点点,并不多。
他选择绕过前宅,下山去。
药早就吃完了,他明天还要上课。书房里的栀子兄还在窗台上没有搬进去,风雨可能会欺负它,把它虐得很惨。
但他已然全都顾不上了,一步步地朝山下走去,义无反顾。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并不大,不知道这幅样子出现在药店里会不会吓到人家。
y-in雨天把上午变成了黄昏,仿佛全世界都笼罩浸润在不透彻的沉暗里,撕不破,晕不开。
赵宁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过他已然不在意这个问题了,他在关卡前十米的位置带上了外套上的帽子。
狼狈也分轻重,别吓到了人家比较好。
从窗口的位置看不到赵宁的全身,看到s-hi漉漉的上身以为是雨水使然。惨是惨了点,但在逻辑上解释得通。
赵宁转身之后,工作人员看见登记簿上被打s-hi的半边,才惊觉方才那少年身上深色外套的衣袖中含水量原比他们想象中高。
可他们刚才只是按服务宗旨礼貌性地询问了他一句是否需要支援一把伞,只得到了一句‘谢谢不用’便自然而然地放行了。
真的要这个样子走到大街上去吗?被风吹了一路,j-i皮疙瘩已经沉淀在身上抖都都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冷’静了下来。
对了,我好像没有带钱。赵宁一边往前走一边想。一边想,脚步还在不停往前走。
可我实在是不想回头啊。
赵宁往前走,把手臂抱在胸前,像是取暖,也像是在这茫茫天地中给自己一个拥抱。
迷蒙混沌地前行中,有一辆车停在了他的身边,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是个男人。
“快上车。”
李广穆从庄园出来之后,绕过一整个城区,想也没想径自开到了这座山下。
今天是周末,去学校也蹲不到人,还不如来他住所所在地附近碰碰运气,就算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