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走了半个时辰,苏执便到了那岩洞下,一路上他不住地回头查看,好在并无人跟在后面。苏执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查看了一番,方才攀爬进了岩洞,他在洞里仔细搜寻,未过多时便在一处石缝中发现了爹爹说的那油皮纸包,苏执心中砰砰直跳,伸手将油皮纸包取出来,见纸上沾了许多鲜血,应是爹爹受伤拼死保护此物之故。苏执心中一酸,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层层翻开,里面包着两张信笺。苏执打开一看,信笺上写满了蝇头小楷。他拿着信笺凑到洞口的光亮处,见第一张信笺的抬头写道:朔方节度使安思顺敬启者,落款乃是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苏执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自不知这安思顺何许人也。内容粗略一看,却有“兴灭继绝、封定万国”“国忠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此乃忠诚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之语,第二张落款仍是安禄山,是写给的太原府尹李品先的。苏执虽不明家国大事,但他饱读诗书,这两封信里勾结谋反的意思一看便知。苏执读完之后便恍然大悟,方知爹爹不知什么机缘得到了这两封信,故而遭人追杀,而此事如此紧要,也难怪安禄山不惜大动干戈追捕爹爹。苏执又将信笺用油皮纸包妥收藏在怀中,这才跳下岩洞。他双脚尚未落地,忽闻身旁右侧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喂!”
苏执于半空之中大吃一惊,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那女子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苏执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见不远处有一名身着淡黄罗裙的少女俏生生地斜倚着树干,一双秀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旁还有两名黑衣人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站着。苏执怯生生地问道:“姑娘在叫我么?”黄衫少女嘴角上扬,调皮地左右看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忽闪,纤纤素手指着岩洞说道:“你在上面干嘛呆那么久?”苏执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油皮纸包,问道:“姑娘是在等我么?”黄衫少女娇哼一声道:“不是等你还在等谁?要不是本姑娘,你这呆子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苏执方才明白原来那茅屋外的黑衣人竟是为她所杀,只是这黄衫少女相貌娇怯,身材纤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辣手毙敌之人,唯有她右手握着柄长约一尺的短刀,刀身上射出凌厉的光芒,却又与她柔弱的身姿浑不相配。那黄衫少女见苏执定定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娇笑几声,说道:“喂!呆子,你还不走么?”苏执奇道:“姑娘要我走到哪里去?”黄衫少女道:“我怎么知道?有人叫我来保护于你,我便来了。”苏执一呆:“是杨先生么?”
黄衫少女忽地板着脸说道:“啰啰嗦嗦作甚么?再迟片刻这些人又要追来了。”苏执这才注意那两名纹丝不动的黑衣人,不知何故竟始终纹丝不动、一言未发。苏执知她所言不虚,忽地悲从中来,说道:“在下也不知往何处去。”黄衫少女道:“他们已然知道你的行踪,总须先离开这儿。”苏执转身正欲下山走去,但觉眼前黄影一闪,那少女已与他并肩而立,手中的短刀已收入腰间匣中,而两名黑衣人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哼都没有哼出声来便倒在地上。苏执虽知这少女先前已在茅屋前击毙数人,但这下亲眼目睹她下手凌厉,绝不留情,仍是骇然大惊,他生平连杀鸡宰羊都不忍观看,何曾见过这等血腥景象?当下只吓得连连倒退,顿坐在地上浑身发软,一颗心砰砰直跳,几欲跃出胸腔来。黄衫少女嘴角浮现出讥讽的笑意,将他拉起来飞速下山而去。苏执手脚僵硬,浑身冰凉,被她强行半拉半带,不多时便来到绕城河边,黄衫少女唤来艄公,两人走上船去,苏执的脑中仍是那两个黑衣人颈上鲜血激射的模样,只觉不寒而栗,便睁开她的纤纤玉手,远远地坐到船尾。黄衫少女粉脸生寒,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艄公以为是小情侣怄气,只是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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