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景煊拿剪子铰了线,把针给仆妇,站起来看了看那木,脸现赞赏之色。他招呼韦春龄说:“你来得正好,这是我新替那木挑的衣服,你觉得如何?”
韦春龄点点头:“不错,英气。”
“何止不错?她原先的衣服都偏俗艳,款式落后不说,一点也不配她。其实她这气质,适合显娇嫩的装扮,但偶尔作中性打扮,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小钩子悄悄对韦春龄说:“王爷嫡福晋刚派人来,要我们退掉这些衣服,说小……小姐带坏小郡主。小姐把她们全骂跑了。”
韦景煊耳朵尖,大声说:“呸,谁骂她们了?堂堂皇亲国戚,长年住在京城,还跟个乡下土包子似的,衣服也不会穿。自己不会穿就算了,还不许别人好好穿,竟还好意思说我们奢侈。我买这些衣服能花多少钱?主子的配饰、奴才的衣服,都不是给王府撑脸面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数落起人来,说出去,怕不把王爷的脸都丢尽了。”
屋里的丫环婆子捂嘴的捂嘴,背身的背身,看身体语言,竟都赞同韦景煊。
那木还沉浸在着新装的喜悦中,又担心合佳氏会禁止她穿这些衣服。
韦景煊替她将一缕散发撸到耳后,安慰说:“怕她什么?你的衣服放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想穿了,就来这里穿,看谁敢阻拦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格外温存,看那木的目光也不比寻常。他自己完全没注意,旁人心思不在这上面,韦春龄却一下子察觉了,心中微微惊讶。
那木恋恋不舍地换下了新装,带着一帮子人离开了。她知道韦春龄找韦景煊有事,不愿多占他们的时间。
外人走后,小钩子机灵地去房间外守着,留姐弟二人单独在屋中。
韦春龄说:“你也不穿好衣服,被人传你衣衫不整地和我共处一室,你‘婆婆’又要找你的不痛快了。”
韦景煊显然怒气未消,他一抬下巴:“随她去。谁叫他们不长眼把我掳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还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拍两散,让人家看个笑话,谁怕谁?”
韦春龄知道这弟弟惯来牙尖嘴利,又心细敏感,预想奕劻这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府后院,不会平静了。
她微觉好笑。
韦景煊问她安顿得如何,听他口气,只要韦春龄愿意,这就要让王府下人去帮她搬进府里来住。
韦春龄没理他,将重圆和陈少培适才来访之事说了,不过没提陈少培过分的言行。
韦景煊皱眉:“赵启霖人不错,你真要帮他们除掉他?”
“听陈少培的意思,是想找人杀了赵启霖。我若不答应,他也会找别人动手。”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杀他。”
“是啊,虽然孙中山他们的想法不错,但贪官污吏过得滋润,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好官却要人家去死,说起来总叫人心中不安。”
“他们只是要赵启霖不再替朝廷办事,若能叫朝廷出手,罢免他官职,不死可了。”
“你有法子了?”
“还没有。你主意多,替我想想。”
韦景煊提议,不如诬陷赵启霖私通前变法党。老佛爷最恨梁启超、康有为这干人,若得知此事,势必大怒。
韦春龄摇头:“那时,赵启霖掉的怕不止是官帽,还有脑袋了。”
韦景煊又提议,诬陷赵启霖私通同盟会。
韦春龄脑中一下子想到陈少培,觉得这主意可行,但韦景煊自己连忙否定:“不行不行,万一细查起他和同盟会哪些人私通,全城逮人,连累到你,就得不偿失……有了!”
韦景煊突然跳起来:“你还记得我的家庭教师理查德夫人吗?她昨天自己跑来这里找我,说下周三法国公使馆有个假面舞会,希望和我一起去,我拒绝了她……”
韦春龄眼睛一亮:“你是说,诬陷赵启霖私通法国人?”
“对,经历了圆明园那出,这种罪不致死,但绝对叫他丢了乌纱帽。”
“邮传部公文中有不少赵启霖的手迹,我可以找人模仿他的笔迹和文风,写几封信给法国公使,详述几件现已公开的‘国家机密’。”
“然后,我们趁舞会,混入法国公使馆,将那些信放进法国公使的办公抽屉。但怎么让人发现呢?”
“奕劻和袁世凯因段芝贵和载振贝子之事,深恨赵启霖,你去暗示奕劻,就说赵启霖私通法国公使,怕有重要信件遗落在使馆,奕劻多半会告诉袁世凯。此公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去外国使馆盗些过往的信件,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袁世凯得到了证据,不用我们动手,他和奕劻自会去老佛爷那里告状,弹劾赵启霖。”
姐弟二人想出了这个主意,心下欢喜。他们又聊了会儿,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下来。
那木派人来叫韦景煊去吃饭。韦景煊对来人说:“我今晚不去跟他们吃了,我这儿藏了半只肥羊,今晚开小灶,和景煊一起吃烤羊肉。你们小郡主要乐意,让她过来和我们吃吧。”
那人走后没多久,那木便蹦蹦跳跳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