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枕澜起了个大早去向叶龟龄告辞。叶龟龄客套地再三挽留, 顾枕澜一再谢绝,他才依依不舍地同他告辞。
临行之时,叶龟龄亲自将顾枕澜送出叶家大宅十里开外。家主亲自出行,旁人自不可能不动身,于是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延绵出一里多地去。本也打算今日离开的观善真人趁着叶家倾巢出动,带着他那回去即将面临着长达百年的闭关思过的弟子裴东行飘然离去。
分别之际,叶龟龄只带了长孙叶鹤年一人,将顾枕澜让到道边的长亭里,低声道:“你救了鹤年的命,就是救了叶家几千年的传承。大恩不言谢,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我必将竭尽全力为你办到,就算搭上我老头子的修为和寿元也在所不惜。放心吧,不日四方石将由鹤年亲自送上天机山。”
顾枕澜一惊,忙道:“那石头也算不上什么十分要紧的东西,您若是有办法修复自然好,千万莫要勉强,横竖我就是带出来碰碰运气。”
叶龟龄笑着摇摇头:“四方石有多要紧,恐怕我比你还要更清楚些。既然它兜兜转转又回到我手里,就是天命,总之此事既然已经交给了我,你就不要管了。”
顾枕澜不知道他那句“兜兜转转又回到我手里”是什么渊源,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叶龟龄显然不愿说破,只安慰道:“放心,我随口一说而已,什么石头要以人命为祭?你们天机山自古就没有这样的邪物。”
顾枕澜这次回天机山,并不准备多在路上耽搁。他没打算骑马驾车地作妖,而是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御剑”这种在修士中最为普遍的出行方式。
不过因为他们早上在叶家耽搁的时间长了一点,所以天黑之前没能赶回天机山。顾枕澜还保留着做凡人时候的习x_i,ng——天一黑,又是荒郊野岭的,他就不愿意赶路了。
“师父,前头好像有个村子,咱们不如上那儿去借宿一晚吧。”阿霁手指着西南方位说道。
顾枕澜点点头:“好。到了村子附近我们下来走过去,省得从天而降扰到村民,他们再来跪拜仙人可就不妙了。”
阿霁:“……”他觉得他的师父偶尔总犯些思路十分清奇的被迫害妄想症。
事实证明,确实是顾枕澜多虑了。因为这村子别说没有跪拜仙人的人,就连人都少见。他们进去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本该炊烟袅袅j-i狗相闻时,可这村子却安静得近乎诡异。
顾枕澜从村头开始,挨家挨户地敲过去,基本上十室九空。后来终于有个牙齿都要掉光的老爷子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结果顾枕澜还没说话,那位老人家就从喉咙里发出了恐惧的“嗬嗬”声,“砰”地一下甩上了门。
顾枕澜:“……”
他有些郁闷地回头问阿霁道:“我长得很吓人么?”
阿霁赶忙将头摇得波浪鼓似的。
顾枕澜无法,只得带着阿霁继续找个肯收留他们的人家——没办法,当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顾枕澜对“擅闯民宅”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没人住的民宅也是民宅。结果这一个村子三四十户人家顾枕澜敲了个遍,除了一开始的那位老人外他再没得到过任何回应。也也不知道是真的没人,还是没有人敢给他开门。
“走吧,这村子也不小,总该有个宗祠什么的。”顾枕澜无奈道:“反正就留宿一晚,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
这村子的宗祠是整个村子中最气派的建筑物,应该不久之前刚刚修葺过,并不破败。然而,等他们走进去一看,院子里杂草丛生,房梁上结满蛛网,供桌上的灰尘积了几寸厚,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过了。
阿霁赶紧动手收拾出来一块能待人的地方,又铺上干净的稻草,点好火堆,这才让顾枕澜进来坐下。顾枕澜上下打量着这处地方,自言自语:“这祠堂应该是修葺之后不久就没有打扫过了,可这村子里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是不准备用了的地方,还翻修它做什么?”
阿霁趁着顾枕澜沉思的功夫,又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挪了挪,此时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了几寸的距离。而阿霁见好就收,什么人也没有一口吃个胖子的本事。
反正夜还长得很。
可是夜虽然长,属于顾枕澜和阿霁两个的夜却马上就到此为止了。祠堂的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将正在想入非非的阿霁吓得一个激灵,抓着剑就跳了起来。
可是走进来的,却只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那乞丐虽老、衣裳也破,胆子却大得很。他瞥了一眼阿霁的剑,一点都不害怕。不仅如此,他还气势汹汹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中气十足地吼道:“你们两个小崽子居然来跟你爷爷抢地盘,嫌命长吗!”
敢情这是把他们俩当成了抢地盘的同行了。
顾枕澜哭笑不得:“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想在这借宿一晚,绝无冒犯的意思——您看我们穿戴的可像是乞丐么?”
老乞丐见他们俩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身上的衣服他是看不出贵贱,但是打理得纤尘不染,确实不太像自己的同行。
于是老爷子被掩盖在一片污浊下头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许,人也朝个相反的方向走去。可他还没走两步,忽然又神经质地回头大喊了一声:“你们骗我!”
顾枕澜莫名其妙,就听那老乞丐冷笑道:“你们这样的,是刚刚打算进这个行当,还没拾掇好的!哼,我老头子活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