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照赵师傅的做吧。”皇帝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不负责任地走了。
这明显是偏袒赵肃,张居正的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腾地起身。
他是首辅,他没走,别人也不敢走,都在等着他先出门。
张居正毕竟是张居正,他很快平息了内心的怒火,神色慢慢恢复至平时那样,对赵肃笑道:“少雍,一道走走?”
元翁被刺激大发,转x_i,ng了?
众人都看向他。
赵肃起身,笑了笑,伸手一引:“却之不恭,元翁请。”
出了门,两人走在前面,赵肃落后半步,以示恭敬。
“少雍,你才智过人,你我携手,何愁盛世不开?”
这是两人自决裂之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单独对话。
从赵肃的角度,正好看到张居正的侧面,只见他须发如漆,即便年过五旬,依旧器宇轩昂,不掩风采,难怪后世还有大叔控一说,若放在几百年后,张居正就是当之无愧的美大叔。
“我一直很佩服元翁敢为人之所不敢为,舍我其谁,一马平川的气概,当年在裕王潜邸时如此,现在,也如此。”
张居正微微一怔,回忆起当年两人在裕王府对弈聊天的场景,也有几分唏嘘:“但这么多年过去,你我却终究分道扬镳。”
赵肃笑了笑:“元翁有元翁的理想,我也有我的想法,我敬佩元翁,却没法和您走一样的路。”
张居正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赵肃道:“所以我从来不走夜路。”
张居正脸色略沉了沉,他难得想要放下身段,却还是被对方拒绝了,也罢,他张太岳,从来就不是非谁不可,虽千万人,吾往矣。
非友,即敌。
张府。
张四维惬意地坐在太师椅上,身后侍女一下一下,捶着他的肩膀,轻重适中的力道,加上侍女嫩白的柔荑,让张四维受用地眯眼,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儿子张甲徽有些沉不住气,打破宁静:“爹,这赵肃运气也太好了,j-i,ng心谋划的这么一招,居然也被他轻轻化解,看来我们又得想别的法子了。”
张四维摇摇头:“不,事情还没有结束。”
张甲徽:“啊?”
张四维睁开眼,缓缓道:“赵少雍,他这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32章
张甲徽大为惊诧:“爹何出此言?”
张四维笑了笑:“赵少雍如今已是处于被动,这小抄一出,看似化解了张太岳的招数,实际上却是给了对方一个更方便攻击他的办法,这不是作茧自缚是什么?”
张甲徽听得懵懵懂懂:“什么办法?爹既然看出来了,要不要去和张阁老说一声?”
张四维摆手:“我能想到的,张居正会想不到?等着瞧吧,这可是一场好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而且,为父这里还有一份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助张太岳一臂之力,让他彻底打倒赵肃。”
张甲徽道:“爹,您先前说过,赵肃在,张太岳才有人制衡,如今若是赵肃一除,那岂非只剩下一人独大了?”
张四维看了他一眼:“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今上不是先帝,没了赵少雍,他岂会让张太岳独揽大权,到时候必然要扶植别人与他分庭抗礼,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张甲徽这才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可不就是轮到我们家了?”
张四维微微一笑:“山西人素来以团结著称,为父让你与定徽二人,分别娶了杨博的两个孙女儿,用意不在眼前,旨在长远。杨惟约虽然致仕,可他为官数十年,军中大多将领,都是他的旧部,势力不容小觑,我们家又是以盐商起家,亲上加亲,正是为了给以后铺路。一旦赵肃失势,放眼朝野,陛下除了倚重我们去制衡张居正,还能有谁?”
这边父子谈论朝局和家族大计,那边的小抄经过皇帝首肯,已经开始正式被划入计划,由申时行全权负责。
经过两个月的筹划准备,小抄首先在北京、南京两地发行,首日刊发,申时行比较保守,只各印了二百份,每份在成本价上再加二十个铜板,并正式改名为《两京邸报》。结果他实在低估了两地人民的消费能力和好奇心理,报刊刚一出来,就被人抢购一空,除了豪门大户之外,还有许多家境寻常的读书人,三、四个人合买一份,还可以传阅多人,也不算奢侈。
如此一来,被获准刊登在上头的文章,很快传遍北京城和金陵城,写的人知名度大大提高,成为名闻两京的才子,看的人羡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也写一篇过稿,仿佛立马就能光宗耀祖,名扬青史。
不得不说,这份具有后世报纸雏形的两京邸报,抓住了天下文人喜欢出名和中国人的从众效应,很快流行起来,以致于盖过整顿书院的风头,让后者反而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也少了许多阻力。这对于赵肃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他既化解了张居正的攻势,也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皇宫里佳木葱茏,繁华盛开,尤其是宫后苑一带,湖光山色,荷香十里,令人见而忘俗,流连忘返。
紫禁城御花园,在明朝不叫御花园,而是叫宫后苑,在宫后苑西北角有一处荷花池,正值盛夏,清波之上荷叶田田,间或一两朵粉白明荷,映日而升,摇曳动人。
赵肃站在池边亭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