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回头一看,从桌子上抄起一瓶啤酒砸了过去,厉声道:“你敢!”
太快太急,手没有准头,陈允升稍一抬手便避让了过去,青稞道长猛地站起:“陈云升,你想打架不成?!”
陈允升大怒:“人死如灯灭,过往不可究,这是多好的机会?!王今科你别本末倒置了,师父为什么不把南洞门传给你,这些年你还没悟出来?!”
话未说完,紧接着一道无形气流刺了过去,触碰到收鬼坛的时候砰然炸开,碎片散了满地。与此同时,一对老父母走了进来。
吴正芳今年二十六岁,进来的老人鬓角已花白,脸上布满了沟壑似的细纹,看起来足有六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只蛇皮编织袋,背着他们走南去北的行李。
两位老人打开了门,局促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看到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吴父颤抖道:“陈小姐,陈小姐在哪里?俺找她有急事……”
陈舒珊坐回原座,恢复冷静从容,笃定了之前的猜测:“你还不在乎?”
桌子底下毫无动静。
听到说话声,吴父认出声音的主人,一脚踏了进徕,很快发现自己的无礼,又退了回去:“珊珊,你不是说俺们正芳,正芳……”
陈舒珊转过椅子看向门口:“不就在这里吗,看看你们女儿做的好事!”
吴父吴母自动过滤了其他,留下自己想听的,两位老人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再顾及不到什么,快速走了进来找人:“俺们……俺们赔,正芳在哪里……让俺看看这个,这个不孝女……”
知道进到屋里,才看到一群黄袍道士,面对这些城里人,老人跟个小孩似的不敢乱碰乱动,讨好的说:“你们都是舒珊的朋友吧?舒珊人很好,俺们正芳找不到了以后,她给过俺家一大笔钱……是个好孩子,珊珊爸爸在哪里?”
梁楚鼻子发酸,一股气堵在心口,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不必多说,王胖掀了椅子,几乎想扑上来掐死陈舒珊:“你还是不是人!姓陈的,你是不是人?!”
吴父吴母一脸茫然,桌子下面的渔网越来越紧越来越小,将厉鬼的魂魄勒成了鲤鱼大小,梁楚四处张望,不知道拿什么才能打破收鬼阵,青稞道长急匆匆的画符,沈云淮站起身来,徐徐走到缩小的烂柿子饼面前,掌心对着她,磅礴的y-in气汹涌而出,只见那个小小的鬼魂的身体一寸一寸修复,身上红色破旧的衣衫被一身民朝的衣裳取缔,隆起割裂的小腹变得平坦,脚上也踏了一双秀气的红色绣花鞋。
她的伤口消失不见,换上一身体面的红衣红裤,吴正芳神色迷茫,身体飞快地长大,缩紧的金色大网被绝地反击,吴正芳站了起来,四周像是有无形的气息合成了巨大的球网,把金色的收鬼阵重新撑开,随后无限制地撑宽、扩大,一直逼到了天花板和八面墙壁,像是一个圆鼓鼓的气泡,轰然迸裂炸开。
室内恢复平静,收鬼阵破了。
陈允升颓然坐在椅子上,神色惊惧:“y-in鬼……”
与此同时,早就安排好了的因缘符被炸裂的收鬼阵触动,半空中浮出一个圆形的镜面,镜面蒙了灰尘,混混沌沌,没过几分钟,有一双无形的手擦亮了镜面,景致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
夏末秋初,九月时节,盛夏的暑气余韵长存,炽热的骄阳几乎就悬在头顶三尺之上,好似挂在脑门上的大火炉,烤得皮肤滚烫。
华城一中的校门口人来熙攘、群声鼎沸,今天是新生开学的日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家三口是来得挺晚的一批了,尽管起得足够早,但挡不住路程太远,一路舟车劳顿,赶到学校的时候也已临近下午,日头正足,三人在街边打转。他们的小县城还没通公交车,一两块钱搭辆小三轮就能跑遍全县,于是三双眼睛对着站牌大眼瞪小眼,密密麻麻的站名看都看不懂,更遑论说是转车了。一家之主拍拍腰包,背着手找了辆出租车问到华城一中多少钱,司机很热情:“哟,一中,小姑娘挺厉害的啊!”
吴林摸着汗s-hi的脸笑了,待司机报出大概的价格,笑容又僵在脸上,要了命了,怎么比他们坐长途车还贵!
镜面里的小女孩长得黑而瘦小,从父亲背后探出头来:“爹,俺以后在这里念书,早晚要学会坐车,你过来继续帮俺研究研究呗,要不你和俺娘走了俺咋坐车啊?”
吴父讷讷点头,跟司机打了个招呼,继续回头看站牌。
连蒙带猜的加问人,总算顺利来到学校,下了车的小黑少女忘了走路,抬头仰望高大气派的教学楼,这是她即将度过三年时光的校园。吴林和杨冬花拎着行李下来,吴林见状啧啧道:“你看看她,哪里像个姑娘家,还嫌自个不够黑哪?”
杨冬花从编织袋里翻出来坐车时摘下来的草帽,‘啪嗒’扣在女儿仰起的小脸上:“听见你爹说你没?俺俩生了个假小子呀?”
吴正芳对着帽子吹了口气,把杨冬花随便扣在她脑袋上的草帽拨正了,满不在乎:“反正都这么黑啦。”
厅堂里。
吴正芳愣愣看着镜面里熟悉的面孔,恍如隔世,往日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梁楚慢吞吞地蹭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去吧,他们在等你。”
吴正芳把目光投向远处的老人身上,隔得远,想是眼睛不好使了,两人远远看着她,可能看不清具体面容,犹豫着不敢认。吴正芳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