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沈佑棠回瑞京前,沈家已给他定了亲,喜事就在这一两月了。阖州巡察,牧白让他缓些再去,睿王府一众幕僚与随从皆是随行的。因着睿王妃也一同往任,这一回书瑶和思源都跟着伺候,再有几个使唤的丫头,做粗活的婆子,周牧白将管家呈上的单子略看一看便皱了皱眉,续而又觉得好笑,民间里辗转于他乡时拖家带口的,便是这样的感觉吧。
离京前日,书瑶与碧玥拉着手说悄悄话,不知说到哪里,碧玥又悄悄垂了几滴泪。末了牧白对碧玥嘱咐道,我们这一往北边,寻常也需数月,你们在府里把家看顾好,你是跟着我从宫里出来的,他们必不敢欺负于你,外头的事有管家,内院现今都归在你管着,万不许她们生事。碧玥一一应了,又磕了个头,才退了出去。
沈纤荨带着思源用两只竹匣收拢书卷,触到一册旧书时,她的指尖顿了一下,泛黄的书页翻飞了思绪,落在多日前,牧白那温柔的眸光里。
那一日,分明看到牧白眼中的情意,有些炽热,让人羞涩。直到她将书册取下,递给她,却又将情意掩去,回到书案前,低头看舆图。她执着书回房,心中依然如小鹿乱撞。
只是之后,便又如之前平凡的日子般,牧白没再说什么,纤荨也不问。
因着阖州路远,车队行了几日,沈纤荨在马车里也无事可做,只得将随身带着的几卷书翻看,不觉又翻到那张杏花笺,笺上字迹婉然,有如前尘,又如幻梦,她想着,微红了脸。思源陪着她坐在车里,看她一劲儿出神,脸上却似笑非笑,便拿了个亮晶晶的九连环道:“小姐,可是看书累了?要不玩会儿解解闷?”
正说着,马车悠悠停了下来,不一会便听书瑶在外敲了敲车门:“主子,前边再走三里地就到驿站,爷吩咐了内眷的马车都驶进后院,请主子也下车舒散舒散。”
“这样好。”沈纤荨曼声应了,又道:“你也上这车里坐着吧,省得来回跑。”
书瑶原是与其他丫头坐在后边的小车里,自然不比这双驾宝顶大车宽敞舒适,听着王妃这话便知她是体恤自己。上得车来,谢了坐,左右无事,就与思源挨着车壁解九连环。
“书瑶姐姐,你手好巧啊!”思源瞪大了眼睛惊叹,马车刚驶入驿站,书瑶已将九连环一个一个都解开了。
书瑶笑着摇摇头,待马车停稳,当先下车,再摆了高低小几,思源在马车里挽着垂纱,沈纤荨探出身/子,便看到周牧白已站在车旁,一身华服略染了风尘,眉目依然清亮,见她出来,冲她一笑,伸着手接她下来。
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落叶乔木,盛夏时节,倒是枝叶繁茂。小团子小果子在树下摆了桌椅,思源将随车带着的茶器都搁在桌案上,书瑶沏了茶,才与众人一起退下。
“第一次出远门便走这许多时日,路上颠簸,辛苦你了。”牧白与纤荨对坐在树下。
这驿站位于两郡之间,抬眼便可望见一带远山,微凉的清风拂过,有田间蔓蔓的野花香。
纤荨饮了茶,见牧白额上薄汗,递了一方丝帕给她,彼此续了茶,才道:“从前总见书中描述山川如何秀丽,城池如何井然,今番出来才算明白一句老话。”
牧白看她轻挑眉角,带了一丝调皮,擎着茶杯顺着她道:“什么老话?”
“纸上得来终觉浅,”纤荨也将那青瓷小杯转了转,含笑回望她,“绝知此事要躬行。”
此次巡察并非急务,又有女眷随行,驿亭毕竟多有简陋,周牧白索x_i,ng让车队尽量在郡州休沐。如此行了一月有余,先锋官打马回报,再有半日可到一处大的城池,周牧白吩咐进城休整三日,一则车队可按需补给,二则众人也都乏了,都松泛松泛。
随者一阵欢呼,加快了脚步,日落之前进了城,早有地方官吏接了先锋官的消息将别馆安排妥当,又派了向导,周牧白约束众人不许扰民,与沈纤荨只带着书瑶思源,并沈岩沈岚一道出去。
城里华灯初上,屋宇沿着济河两岸鳞次栉比,思源极少能到街上,自是看着什么都新鲜好奇,拉着书瑶左观右望,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好在书瑶有耐心,知道不知道的,都细细说与她听。
沈纤荨与周牧白并肩走着,只觉得繁华如流水,来往皆无数,只有身边那个人,一直在身边。
转过街角,并开着几家酒肆,热闹熏攘,沈岩早他们几步,先挑了一家有独立厢房的,再将水牌上的菜肴点了满满一桌。出门在外多有不拘,牧白让书瑶和思源一起坐了用膳,两人告了罪,都坐在下首相陪。此地离瑞京甚远,风味别有特色,几人谈说着风土人情,不觉已酒过三巡。
沿途疲惫,这一夜众人都睡得极好,只有思源苦兮兮的典着小肚子说撑坏了,书瑶与她同住一房,好笑的看她眯瞪着眼挨过来,只好在她肚子上揉了揉,思源打个滚,搂着她的手臂,渐渐睡去。
晨光吐露,书瑶先到主屋伺候了主子梳洗,回到小房看思源尚拥被睡得香甜,只得推了推她,思源哼唧两声懒懒醒来,书瑶道:“王爷王妃要去陵源寺进香,你再不起来,我可不等你了。”
思源一听,忙滋溜溜爬起来,一壁问着陵源寺是什么地方,一壁快手快脚的将自己收拾妥当。
陵源寺在城郊不过数里,昨日听向导说此地略北,夏末秋初,寺中木芙蓉开得正好,牧白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