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苦笑,“你看这情势,哪里歇得了?你着人打听京中形势,咱们还得想办法救你爹呢。”
“是,娘亲放心。”
传回来的消息不尽如人意,转眼就是新年,若不能在这一月半月里把曹爽就出来,过了新年新帝年号一颁,新朝正式开始,一切就盖棺定论了。
曹爽不能背负污名而死,柳娘顾不得身体,带着曹立昂往京师而去。
家中柳娘委托给武苹暂管,她的命令是:“奉立德为少主!”
北方的冬天,风能刮痛骨头,在这样的风雪天赶路,又是一身病痛,柳娘几乎一路躺在马车里过来。到了京城,满目疮痍,国家已经下令重建,可时间太短,依旧有未曾清理干净的残垣断壁,百姓脸上仍有惊惶之色。
柳娘早先在京城置办下的产业侥幸未曾损毁,只是屋中钱财被洗劫一空。柳娘派来的打前站的人已经把房子大致收拾一下,统计好损失。“委屈主子了。”
柳娘看着雪洞一般的房子,这些兵匪真的只给她留下个空房子。
如今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柳娘让人都集中到主院来,集中供暖。主院原本有地龙,如今京师炭价太贵,柳娘都只能省着用。
母子二人先使了大量银子打通狱卒,见了曹爽一面。
与曹爽一起下狱的还有后方的多位将军,这些都是“政/治/犯”,未曾盖棺定论,狱卒不敢轻易侮辱,虽在狱中,尚可保全尊严。
曹爽还穿着战场上那身血污战袍,披头散发,伤口也只是战场上的临时包扎,能熬到现在,必须说一句命大。
柳娘从怀中取出药瓶,取下缠在腰间的绷带,又用随身携带的小酒壶浸湿帕子,给曹爽裹伤。
曹立昂小声把后续事情说了一遍,曹爽叹道:“辛苦夫人和大郎了。”
曹立昂闻言眼眶泛红,眼泪簌簌落下,其中艰辛又岂是辛苦二字能道尽的?
“事已至此,你们何必来,有守住永宁卫的战功……”曹爽眼睛通红,说不下去了,难道曹家真的要败落在他手上吗?
“别哭了,事情未必没有转机!”柳娘冷静打断他们:“你在朝中可有交好之人,我们尽力去找,千辛万苦来了,不是来抱头痛哭的。”
“夫人说的是!可惜我往日交好多为武将,三大营都损失了,不知残存几人。我口述名单,你们去碰碰运气吧。”曹爽拉着两人的手,小声把交好名单说了。搜肠刮肚把能嘱咐的都嘱咐了一遍,曹爽语带悲腔道:“曹家就靠你们了。”
曹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躬身给柳娘行礼:“夫人,我把孩儿们托付给你,夫人的恩德,某只能来世再报了。”
又命曹立昂给柳娘磕头,“日后听你娘的教诲,好生奉养她!”
“我会尽力救你出去的。”柳娘点头应下,看了看狱中糟糕的环境,道:“我去打点一下狱卒,立昂多宽慰你爹。”
曹爽站在视野最宽阔的地方,看着柳娘转过拐角,脚步声渐行渐远,招手让曹立昂过来,轻抚他的脸庞道:“大郎,曹家就靠你了!”
“爹,您别灰心,娘会有办法的。”曹立昂悲泣道。
“傻孩子,王柳娘当然是有本事的,可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救我啊。女人立身,儿子比丈夫可靠!”
第30章 不种田
“爹,您何出此言?娘亲自嫁进来操持家务,抚育子女,就是对儿也一直慈悲为怀,教导有方……”曹立昂吓得脸色发白,嫡母真是普天下的典范,亲生母亲也做不到这么周全了,父亲为何这么说?
“她杀了你姨娘你却不怨她?”曹爽问道。
“本就是姨娘的错,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娘亲果决,咱们一家、永宁卫全城,都活不了。”曹立昂基本的是非观还是有的。
曹爽轻笑,看来这个傻儿子是被柳娘笼络住了,曹爽看他着急为柳娘辩护,也不打断他,只是叹道:“她向来是这样的,大义无缺,做得比谁都好,叫人抓不住把柄。你既然念她的情,她想必也不会为难你,日后继续听她的也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等日后立德长大了,若是他能立起来也是我曹家的福气,若是不能……唉,我背负污名而死,不能为你留下什么,家中有万两金子的老本,都存在小屋山庄子地窖里,庄子的地契子我在书房牌匾之后。小屋山荒僻,并不引人注意,你拿了地契就说是我以前给你的。”
“爹,何不与娘说,娘有陶朱之才,日后家资翻倍不在话下。”
“她不成,太凉薄了,不可托付身后事!傻儿子,你可知她的身份?我查了三四年才找到蛛丝马迹,她不是什么将军之女、烈士后人,不过是南京溧水县一户贫农的女儿,原姓赵,机缘巧合拜了个好师傅,便改姓了王。等她师父过世,就离家出走,十几年攒出这份家业,飞上枝头,从农女变成了三品诰命。这样的人,是纯良之人能做到的吗?有本事的人我见多了,可这种连父母祖宗都能舍弃的,太过凉薄,不能信。我是怕她把持曹家,日后不知姓曹、姓王还是姓赵啊!”曹爽相信以柳娘的本事,拖家带口的改嫁她也做得出来。
曹立昂愣住了,嫡母的身世居然如此曲折,可他不敢相信,“还有立德他们呢!”柳娘与曹爽育有三子一女!
“你不懂,她能让立言姓王,焉知日后不会让他们改姓。”曹爽还是不相信柳娘。
“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