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紫玉冷哼一声,最后警告一眼,才转身跨步离开。
越是心灰意冷,就越是要抬头挺胸。叶邵夕的心中始终沉着一口气,他眼看着宁紫玉决然离开,面上无情,声色不动,心中那盏对未来的光亮却在一刹那间被摇曳着熄灭在黑沉沉的现实之中。这样的遭遇无人可说,也无人会知晓。
叶邵夕闭上眼睛,在黑夜中,也在风沙中。
可曾想,此后,他的生活,竟完全置身在了那夜猎猎迷眼的风沙之中,脱困不得,也无力自救。
天气越冷,叶邵夕就越有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股脱缰的寒流,汹涌澎湃,愈渐壮大,一天比一天横冲直撞,似乎……马上就要抑制不住了……
那日之后,宁紫玉竟像要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似的,几乎每日每夜,都要召见叶邵夕一次。
而每次见他,他总是要重复同一句话好些遍。
“叶邵夕,你不过是被我用滥的替身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再去跟别人!?”
同一句话反复说,每当这个时候,叶邵夕总会在床上很冷静地反问他:“你利用完我了,难道就不许我跟别人?呃……”
接下来的情况,当真如狂风过境,惨不忍睹。
生气的时候见他,冲动的时候见他,发怒的时候见他,叶邵夕与宁紫玉仅有的交流,仅仅固定在一张床榻之上。
叶邵夕在等,只要再有四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挣出樊笼,彻底,彻底不见宁紫玉。
这种信念太强大,也太坚不可摧,可谁知,随它一起紧绊而来的命运,却带领着叶邵夕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渺然不可知的未来,无力遏制。
然后,叶邵夕与宁紫玉的终结之局,也终于提前到来,不可抗拒。
无声,决绝,遍流一地,也蜿蜒成血。
惊世旷古的杀戮之后,是哀默,也是心死,日渐沉入暮色中的,除了叶邵夕决绝倾倒的身影之外,还有天崭崖上那孑孑然的蔓草,像思念一样,密密疯长。
第二十八章
“叶大侠,这是三条新的腹带。加上你原有的两条,一共是五条。五条的话,就算是加上换洗,也该够用了。”
王御医说这话的时候,叶邵夕正巧在他的帐中问诊。闻言,他竟是面上一黑,端坐在对面的身体不由得僵了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似的,偏开头去,直起的脖颈微微泛红,像是有些尴尬,又有些坐立难安。
只要一提起有关胎儿的事,叶邵夕就总是这样,有些不好意思跟别人直说似的。
“前些天宫里传来消息,说老皇帝病危,太子有意让老夫回去一趟,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所以先把剩下的交给你,怕万一有什么情况。”
“两条……就够了……”叶邵夕干咳一声,有意转移话题,道,“皇帝……出什么事了么?这么远还要调您回去?”
“嗯,据说情况还不容乐观。”王御医拧眉,停了停,又不忘叮嘱他,“药还要按时喝,腹带在束的时候,也不能扣得太紧,胎儿在现在的大小,最怕勒了。”
叶邵夕记得,点了点头。
“具体什么时候走,老夫还不大清楚,不过看太子的意思,该是快了吧。”
他将三条腹带一起裹了层布卷起来,递到叶邵夕手中,想了想,又道:“我会将卫风留下来,他虽然年纪小,但跟了我不少年,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相信还能应付。”
“嗯。”
叶邵夕谢过,撩开大帐走的时候,又不忘回头跟王御医道了声珍重,他想,如若他这回真的离开,那么此去一别,山长水阔,当真是两地茫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重聚。
也许是见多了离别的缘故,他的心里,仍是有些后会无期的失意,低落落的,萦锁在心上,不能散去。
晚上用过晚饭,叶邵夕独自一个人窝在帐中,低眉敛首,不知道在灯下出神了多久,他的整片额头笼罩在一片晦明晦暗的灯晕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空荡荡的大帐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摆设,一张床,一方桌,一盏灯,一叠被,甚至连一旁多出来的撑架上,也只儿孤孤单单地挂着一柄剑而已。
那是把凛冽到不动声色的长剑,不知伴了叶邵夕走过多少年岁月,曾经一泻如水的剑光,如今,被包裹在深沉厚重的剑鞘之中,露不出端倪,显不出颜色,有些寂静的锋利。
谁都知道。对于一柄上古好剑来说,没有坚实的剑鞘,内里再是锐意凛然,所向披靡,也都将经不住时间和岁月的打磨。而叶邵夕这把剑的剑鞘,通体悠长而无尽,不知是什么样的特殊材料打制而成,在如此幽暗昏黄的灯光下,被卷入的狂风一吹,居然以能一摇一晃,随光乍现出三道稍纵即逝的锋芒来,它们无痕,快速,穿透过整个鞘身中一闪而逝,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那鞘中,竟又像是别有洞天,藏着什么税利武器似的……
想必,如果有人在这一刹那看见眼前情景,定会质疑自己是眼花,看错了。昏黄的烛光之下,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鞘,哪还有什么不同?
哪知,叶邵夕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抬起来,他注视着那把长剑许久,又不过片刻,只见他忽然站起来,拿起长剑,与以往一样,在飘摇的烛火下仗剑挥舞起来。
剑势磅礴,烛火飘摇,将他舞剑的英姿映于墙上,竟与数年前,那位豪情万丈,誓言劫富济贫的青年英姿渐渐重叠。
曾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