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狐狸软毛的轿子里宽敞而温暖,生着炭火,还有个捧在手里的汤婆子,段赋隔着轿帘,模模糊糊能看见窗外铺天盖地的大雪。
他现在的退路已经不多了,偏偏萧爻还是其中最宽阔的一条,只要有他在手,朝中一半大军皆可掌握,几乎等于九五之尊手里那没什么作用的虎符……所以不成功便成仁。
段赋的手在轿子里一挥,韩冬子第一个便窜了出去,他的肚皮贴在冰面上,似滑翔的游鱼,几乎是全程不受力的飘到亭前,忽的一个拔身,堪堪站住,连丝风都未曾带起。雪不受阻的落下来,活生生一个大男人,全似站在了空白处。
云舒跟着叹了口气,她一运劲,从掌心逼出一根长针,“笃”的一声穿过冰面沉到了湖水中,同时仗着轻盈的身体,从沈言之的头顶翻越而过,再一次冲向萧爻。
而此时,那蒙眼的男人也一抓袭向沈言之的后心,让他无暇顾及别处。
“你的身上没有味道……多长时间没碰酒了?”莫莲生忽然问,他对萧爻似乎很熟悉,乃至其一举一动,甚至是身家癖好都一清二楚。
兵家常事中,讲求一个“知己知彼”,但现在萧爻完全云里雾里,被这帮子忽然冒出的大人物砸破了脑袋。
然萧爻毕竟是个乖孩子……“有几天了,”他道,“原本以为没事的。”
可惜现在发源于骨血里的内力甚至能跟白锦楠争个高下,谁也不让谁,颇有点“玉石俱焚”的架势。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莫莲生在山崖上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他是寻着萧爻的踪迹赶来的,事前听个七七八八,隐约能猜到些萧爻的身份。
莫莲生看起来是个不善言辞的类型,但其实没什么必要的时候,他通常学不会闭嘴……在王拾雪还是个小丫头的几十年前,隔三差五便被祖师叔揪住,像在私塾上学一般,听数个时辰的大道理。
儿承母志,忽略掉外头虎视眈眈的两个人,萧爻也有种正被先生教训的错觉——还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先生。
“刚有你的时候,拾雪有一次练武急功冒进,导致血脉逆行——你在树屋见到我的时候,便是同样行状……”莫莲生这一次着实伤到了根本,气尚且不顺,越说话音越低,到最后萧爻差点凑到他嘴边上,才勉强听清。
可是同样的伤,没可能莫莲生这粉嫩皮肉上残留着一层层鳞片似的血痕,到王拾雪那儿,不仅没留疤,甚至半点痕迹看不出来。
萧爻正感叹他娘平素看着糙,里子终究是个女人,也有爱漂亮的时候,却听莫莲生继续道,“最终,以药为引,加上我的辅佐,走火入魔的内功全数转嫁到了你的身上,导致你自幼以酒为生。”
“……”亲娘啊,萧爻苦笑一声,怪不得长这么大王拾雪连提都没提,只是纵容他喝酒,原来还有这么一茬的因果报应。
“所以你若是喝不上酒……就是下一个我。”莫莲生一点没有威胁的意思,当初他那一身炸起来的皮毛和遍地的血,萧爻也是亲眼看见的,虽不至于悚然,但也吓的不轻。
萧爻这身肉还没掀开,上面的鸡皮疙瘩先造了反,跟预兆似得,争前恐后的往上冒,他一个激灵,虚着嗓子问,“没别的办法吗?”
莫莲生打量着他,“有是有,怕你资质愚钝,学不会。”
“生死攸关啊大侠!”萧爻简直欲哭无泪,他边说话边躲过迎面而来的峨眉刺……而韩冬子仍在一旁虎视眈眈,也不知会用什么奇怪的兵刃。
“更何况,我还有仇未报,有人在等……一定要贪生怕死。”萧爻溢满了血的眼睛里忽然有种光,饶是段赋离的远,也觉的脖颈一凉。
莫莲生几不可查的笑了一声,“我常常觉得,拾雪这孩子心思重不爱说话,更不可亲近,便多疼她一点……谁知生出个孩子,居然如此……如此……”莫莲生摇了摇头。
小小凉亭里,几人辗转腾挪,莫莲生却能抓住一瞬间的机会,搭上萧爻的左手脉门,如此还不影响萧爻反击的动作,“铮”的一声连番颤响,将云舒反弹出去。
“你这是吞了几家的残食?”莫莲生自认本门内功天下无敌……虽目前式微,算上隐姓埋名的王拾雪也只有三个人。但自负者,眼睛里便容不下沙子,更何况是白锦楠这种硬往人眼里塞的沙子。
“白前辈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这是她的命,前辈知恩图报啊。”萧爻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东西了,天地万物全被浸染,连雪都是红色的,只能靠一些单纯的直觉走招。
莫莲生一时语塞,他今天能来这里,便是萧爻的救命之恩,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好反手打脸。
“你母亲应该从小就教过你运气的法门,”莫莲生道,“因你身上压着这股不知名的邪物,理应更注意些,你仔细回想……我能助你的始终微末,要是挺不过去也请放心,我会帮你收尸。”
“……”感情这忽然冒出来的前辈高人也是半吊子,最后还得靠自己。
萧爻穿梭在层层密密的刀光剑影中,云舒下了十成的功夫,像是忌惮于莫莲生的原因想尽快取下萧爻,减少是非。而韩冬子则作为牵制,至少拖延一至两刻。
却不料莫莲生全无出手的动作,反而是萧爻左支右绌,勉勉强强不受重伤,而阮玉仗着身材矮小灵活,幽灵似的自各个角度冒出来,也不恋战,让云舒分个神便立马退开。
萧爻记得,他刚开始真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