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阿阮轻声说,“三世镜不强迫人接受记忆,进入的时候只要不主动去看,就可以到镜面另一端。”
“你们两个真的没事?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叶海关切问道。
“我没关系的,只是看到很多旧事,有点乱。”阿阮扭头去看一旁的屠苏,“长——屠苏哥哥还好么?”
屠苏只一点头:“不用担心。”
“既然这样,为避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赶紧拿到剑心再说吧。”叶海踏上池边,“我先去给你们探探路。”
乐无异也靠了过来:“虽然我真的对前世挺好奇的,不过看你们这样,我还是别贪心了。”说完也屏住呼吸沉入水中。
院中人声尽消时,初七缓步走出回廊尽头的阴影。莲花池中波澜已平,田田莲叶遮蔽间,浅碧色的池水是一面神秘的古镜,勾勒出来人朦胧的倒影。
“装神弄鬼。”初七倾身审视着水中的自己,不知所起的清风自他颊边掠过,影子被风吹皱了,恍惚中竟显出几分异象。
“锦夜,你醒了。”
初七悚然,猛地向后倒退一步,双手摁上腰间的光刃:“谁?!”
“生日快乐,”水中的影子微笑着张开怀抱,“欢迎入世。”
“你……谢衣?”
“是我,我是谢衣。”那影子专注地凝视着他,“你忘记我了,是么?”
“……”
“你见过飞蛾吧?傻得可爱的小东西,总奢望在黑夜里找到光明,却往往殒身于不属于它的烛火。”影子忧伤又向往地笑了,“我也是这样,贪婪固执,心存妄想。我知道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原以为你能看到的……看到那个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的明天。”
初七反手抽出光刃斜劈入水,被汽化的水雾蒸腾而起,融在晴澈耀眼的日光里,缠绵胶着、蜿蜒萦回,凝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帘幕,将他与纷至沓来的灵魂残片牢牢盖在其中。
“我们一定能等到成功的那一天的!到时候我再和老师一起来这里赏月!”
“谢衣……我……请求你……不要让我……忘记……”
“人总是健忘的。”
“芸芸众生……你……不一样……”
“情生如债生,我却只能做个欠债潜逃的罪人。”
“屠杀无数无辜性命,只为交换一丝存活的可能,你们疯了吗?!”
“可惜我是个俗人,放不下尘世牵绊。”
“走吧,走得远远的,去过你最想过的生活吧……谢衣。”
初七在接踵而至的回忆浪潮中呼出最后一口气,稀薄的水雾被呼啸翻涌的往事裹挟着抛起下落,仿佛亘古而来的宛转一叹。
屠苏警惕地回头往来路上看了一眼,然而那里黑漆漆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怎么了?”乐无异停下脚步看他。
屠苏一摇头赶上前:“没事。”
穿过三世镜之后的阿阮一反平日的活泼,只闷头带队在昏暗的水底回廊中赶路,偶尔回头看一眼屠苏,也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屠苏倒是一如往常的沉默兼面瘫,从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叶海忧心于帝都局势,也是一言不发。只是苦了乐无异,一肚子疑问不知道向谁倾吐,于是更加怀念起远在京中的夏夷则。
正胡思乱想着,队伍忽然停下了。乐无异一个没留神撞上屠苏肩膀,差点把嘴里的避水珠吐出来:“唔——!”
“我……其实很感激大家。”阿阮低声说着,单薄的背影落在随波浮动的微光中,好似马上就会消融在这冷寂的水底。
乐无异看着这样的阿阮,蓦然回忆起静水湖初见的那个柜中人偶,隐隐的不祥之感蔓延滋长,他慌张地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能和大家走到这里,真是难得的缘分呢……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阿阮背对着众人垂首而立,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这是我最后的秘密,请你们别害怕。”
“阮妹妹,你要做什么?!”乐无异瞠目结舌地看阿阮脚下猝然丛生的茂密藤蔓一层层将她与外界隔离开来,闪烁的浅碧荧光一点点从藤蔓粗壮的根系溢出,“禺期不是说了,你不能贸然动用灵力,不然——”
“叶教授、小叶子、屠苏哥哥……谢衣哥哥……”阿阮的声音穿过重重枝叶,仿佛变得陌生了,“再见。”
随着阿阮话音落下,已然环绕众人身周的青翠蔓条潮水般退去,陈旧的石廊不见了,冰冷的湖水也随之消失。历史的尘埃霜雪般覆上青灰色的路面与墙壁,模糊了旧日种种痕迹。叶海抬头张望,发现自己正站在足有数层楼高的壮丽壁画脚下。
“阿阮呢?”乐无异一头雾水地四下乱瞟,“我们在哪儿?”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海走到墙边细细打量着嵌在壁上的精致烛台,半晌说道:“这里恐怕是条墓道。”
“墓道?!”乐无异吓了一跳,“不该是神庙之类的才对吗?”
叶海摇摇头,指着造型奇诡的烛台解释:“这烛台鹿角人面、玄衣朱裳,手持金戈枣楯,相貌威严凶恶……符合以上特征的古物,我只知道有镇守死灵的方相氏。”
“阮妹妹不是说要带我们找剑心的么?怎么找到墓里来了?”乐无异不禁一颤,“难道剑心是墓主的陪葬品?”
“也许是吧。”
“那……她刚刚说的最后的秘密又是什么?”经过最近一系列意外的打击,乐无异的神经变得异常坚强,甚至有些过于粗大,“这丫头到底在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