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瑜与七皇子、八皇子只差了几个月,晋朝有规定, 皇子年满十六就要出宫建府,理论上来说,如果皇帝没有差事下来,他们即便成年了还是要继续到尚书房念书,这是从他们六岁就定下的规矩。像之前七皇子痴傻了,才会免去读书,但若好了,原来该怎么样,现在还是照旧。
如今邵子瑜与其他没有差事的皇子一样需要上课,他规规矩矩地对仲慈执弟子礼完毕后才开始泡茶。清风从外边徐徐吹来,将纱幔吹起,屋内烛光晃动,庭院百花绽放,带来阵阵花香,两人安静地对坐。
邵子瑜端着茶壶,用腾腾热气的山间晨露缓缓冲入壶内,泡饮的过程中以围圈的形式淋洗,茶洗后才能将茶的内意提炼,再进行第二次泡饮,不能急不能燥,第二道工序完成后,以食指按着壶顶,中指拇指夹着壶把,注水后倒一半水,不断循环这个过程让茶汤能够厚味浓郁,气息绵长,此道名曰“巡城”。
行茶点将入杯后,将之递给上首仲慈,对方微微一笑,仲慈虽满鬓银丝,那双眼却目光如炬,暗藏锦绣篇章,他接过茶杯细细品茗,“口齿留香,后味无穷,好!”
最后一字,道出其中滋味。
邵子瑜展颜而笑,谦和有礼,“太傅谬赞,子瑜不敢当。说来还是某在国师的观星楼品过三哥一回茶,至今难忘。”
邵子瑜说的是国师的弟子,三皇子邵安麟。
“子瑜莫要过谦,茶艺只是小道。”
“太傅教训的是。”
两人静静品茗,此时门外太监的通报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殿下,重华宫来人求见。”
邵子瑜神色凝然,他与邵华池无甚交集,怎会此刻派人过来,望了一眼正品啜完的仲慈,仲慈微笑,无声起身退于帘后。
邵子瑜才道:“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是诡未,一身灰袍太监服,与普通太监没什么两样,他将七皇子的信封递给邵子瑜,就退了下去。
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字,邵子瑜手指忽的顿了下,“太傅,您猜七哥给了我什么?”
“可是卖你情报?”从帘后走出,仲慈问道。
“正是,上面写了二哥的名字。”邵子瑜闻了闻信纸的味道,细细辨别,“白木香,味浓,非沉香,而是取自白木香根部的木材,是为迦南香,后宫中偏爱这类浓郁暗沉香味的,是祺贵嫔。”
邵子瑜过目不忘,故有神童之名。
“二皇子的名,祺贵嫔的香……凑成了一个,合字。”太傅思索道。
“合,二皇子有祺贵嫔所在的叶家支持,早已联合,所以此合非彼合,不是公事就是私事。难道是与祺贵嫔私下通合,虽难以置信,却是最有可能的。香,为挥发物,却又被隐藏在这信封中,七哥是在告诉我,这件事已被他知晓,但大部分人都被瞒在鼓里,最后落款上写了一个犬字,犬字整体张扬凌厉太过,最后一笔较为突出,不像七哥平日的笔锋,突出……突……是说有犬被放出,张扬……说的是这犬凶猛,恐已伤人,犬字一点超过上首顶端,伤的人恐怕位高权重,是父皇、母后,亦或是四妃?而祺贵嫔养犬,这事定与她有关。七哥又派人直接送信,意思是这件事正在发生,而我若要有所行动,就是现在。”根据信封上的几个字,邵子瑜慢慢推测。
“借刀杀人,而你不得不领情。”仲慈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确是如此,某与二哥自嵩山一别后,便多有摩擦,二哥将某之属臣悉数罢免,某一直牢记心中。”嵩山大片山麓,被皇家圈定为春秋季的围猎之处,多有猛兽,邵子瑜曾被邵华阳引入野兽巢穴,险些丧命,而后支持九皇子的党羽被右相以诸多理由贬官、罢免、流放,让邵子瑜几近无人可用,捉襟见肘。
“七殿下无继位可能,他这是在向您表达善意亦或是……投诚。”
邵子瑜点头,“某猜测,一、七哥将如此重要的消息给我,在说他不会自立门户;二、刚才来送信的护卫,与我接触时略用外家功夫加了两层力道,说明他是七哥的亲信,以亲信来送信,亦是表示信任我,此人可为我所用,也是我与七哥间的沟通之人,七哥表现出了他的诚意;三、七哥无需自己出面,只要将这消息传递与我,我便能设法构陷于二哥,此为借刀杀人,但我确是承他的情,两相抵过,即便我不领情也各不相欠;四、他与磐乐族公主定下亲事后,自有一些依仗,又有父皇的少许情谊,之前被二哥多次施暴,定然会在大哥与我之间选择,他是在试探我的意思,等待我回复……”
“与臣推测相差无几,殿下还漏了一点,信纸上只有二皇子的名字与一个犬字,这本身就是一种联系,能与二皇子有联系,又是宫中高位,那么伤的人恐怕是那一位……”仲慈没有指名道姓,但邵子瑜何等人物,立马上就想到了其中关键,继续道,“七殿下此人阴沉低调,有些刻薄,虽不失为一员良才,也颇有心思,但过于深沉叵测,从此信中便能看出几分,殿下若将其收之羽下恐会养虎为患。”
邵子瑜沉思片刻,道:“邵华池无继位可能,即便是虎,也是拔了牙的,不足为惧。邵华池此前无甚用处,众人皆将他忽略,排斥在外,如今看来也有可取之处,可与之共谋,是一招暗棋。某现下正是无人可用之时,他无疑是现成人选,出其不意才能险中求胜。”
“殿下既心有算计,臣就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