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简言真的不相信婴怜已死,可是他亲眼看婴怜死在自己怀里,当场就咽了气。
合上棺椁的那一刻,简言再看了他最后一眼。直到最后一刻,“婴怜”的眼睛都没闭上,除了蓝色的光泽已逝,其他的不管是脸还是身体,都与活人无异,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上。
就算再怎么不相信,婴怜的确已经下葬了,这个世上,再不会有婴怜这个人。简言还有很多事要做,山庄里的事很快就能上手,可是要让天下人信服并非一朝一夕。
婚礼当天,洛风正在风雨楼。他心下早已做好了打算,既然简言娶了婴莲,那他带走婴怜会更有利。婴怜是个死心眼的人,他是不可能为了简言而对不起自己的妹妹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婴怜可以为了简言去死,不管是为了逃离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洛风醋意大发,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婴怜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你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在旁边偷偷看着,他根本就不知道。可是百鬼花谷元气还没有恢复,如果一开始就带走婴怜,势必又免不了一场大战。毕竟在婴庄主的意识里,婴怜兄妹就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那个时候就让他知道了真相,婴玄只不过痛一时,要让他痛得长久的话,有更多的方法……
后来听说婴怜醒了,他扔下风雨楼的一切事务匆匆赶回来。
十年来,晴儿第一次看到谷主这般“不稳重”,洛风的无情是因为孤寂所致,十岁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他只能变得冷漠。
百鬼花谷自上任谷主为情而死之后,发生了暴乱,洛风凭着孩童的身子,砍杀了三天三夜,最终体力不支倒下,一躺便是五天,那一战,百鬼家族的男子都被除掉,洛风的蓝色瞳开始沾染血色。没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谷主。只是这世上的蓝瞳之人,只剩下两个。
在洛风眼里,婴怜是他唯一的亲人,尽管更多的亲人早就死在他的剑下。只有拥有那双眼睛的婴怜,才是他的支柱。
已是三月,早樱开繁。婴怜一手抚琴,琴音附和着心事,时而低沉,时而急促,时而平述。还记得几年前,仍是这样乍暖还寒的时节,简言拉着他的手说:“怜儿,总有一天,我要带你走遍花都,二月出发,一路走去,不管方向,哪里花开了我们就去哪里,直至四月,定要把这川的樱花看遍,不漏一处。”
说这话的时候,简言的眼里尽是宠溺,尽是温柔。那年,婴怜十二岁,简言十九岁。
婴怜想着想着,手下的琴音已停,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傻笑。百花齐放,也遮不过他的容颜。
“怜儿,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洛风走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肩膀,一头青丝倾泄而下,和垂地的银发缠绕在一起。
早就习惯了他的亲近,已没有最开始的慌乱,索性在他怀中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之前洛风这样抱他,他总要挣脱,可是洛风哪会放手,反而越抱越紧,绝不留半分余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婴怜也知道反抗这个男人是尤其不明智的行为,若是挣扎,他定会再咬上自己的唇了。
(许多年后,也是在这万芳争妍的日子。婴怜搂着他,就像他总是搂着婴怜的样子。只是洛风在轮椅上坐着,婴怜从后面搂着他,洛风为了避开初春的阳光,在婴怜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两人都没有言语。)
见婴怜没有说话,洛风也不追问,只是更搂紧他,咬咬他的耳垂。
“不论是谁,只许你想这一次,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的回忆和过去,都只能是我。”
婴怜还是没有说话,只远远地望着百花盛放。
许久之后,他问:“为什么是我?”
洛风理所当然地答道:“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还有必要问为什么?”
东西?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东西”?
洛风就是这样,霸道自私,从来不给人质疑的机会。
婴剑山庄,庄主书房,那幅丹青被简言移到这里,简言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房,望着婴夫人发呆。他好像入了魔,看着婴夫人的样子,眼神虚空。
他这个样子跟婴庄主很像。很小的时候,婴怜兄妹喜欢偷偷跑进婴庄主的书房,进门便看见婴夫人的画像。对于母亲,兄妹俩心中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她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书房也没什么好玩的,尽是些枯燥的书卷,正准备出门去找简言,却听到庄主的脚步声,兄妹俩躲在屏风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被父亲知道他们俩跑进书房,肯定会挨骂。父亲脾气不好,对自己的子女也很严厉。
婴莲永远都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其实现在想想,父亲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个,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婴庄主看着夫人的画像,神情很是黯然,甚至绝望。想他当上武林盟主的时候,是多么得傲气。婴莲觉得,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冷血动物。他不会有快乐或者悲伤,或者说,他不会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快乐或者悲伤。
他说:“涟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婴剑山庄会永远矗立在最高处——永远。”
后来,他好像哭了。那个男人,竟然也会哭?
婴怜躲在妹妹后面,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父亲在对母亲说自己终于当上了武林盟主,可是,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