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头升起不明意味的庆幸,冷静开口道:“伤在哪里?”
刘声芳再磕一个头:“胳膊折了,如今阿哥还小,恢复起来不难,只是日后右臂难免弱些。”
“可有不足之处?”
“小阿哥瘦得很,只四斤七两。先天是不大好,不过好好养养,也就好了。”
皇帝问完了,顺嬷嬷刚巧抱着小猫似的一个软团子从内室出来。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外面空气冷得很,刚生下来的小东西手脚被包住动惮不得,一张拳头大的小脸微微蠕动着哭泣。
胤禛听着耳边‘啊呜啊呜’猫叫般细弱的哭声,目光在小东西红彤彤皱巴巴的脸上划过,说不出心里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挥手让人带下去好生看顾。
皇帝苦熬一夜,却只看了一眼刚生下来的小阿哥就不再过问。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多问,只当皇上恨屋及乌,另有打算。
苏培盛适时上前为皇帝解围:“万岁,您的衣裳都让露水浸湿了,还是换一件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是生子文,但是我也不打算花太多笔墨在这件事上。四姐正义了一回,他也认为老八不该难产死,要死也该死得像个男人。
所以,生了。
71、我心匪席 ...
皇帝自是去了偏殿更衣净面,稍作休息,用些茶点。
他人在这,却管不住思绪乱飞。
老八真的生了。
可惜有了那不清不楚的一夜,纵使毫无证据,这个阿哥他也不能认下。
皇帝此刻当真恨毒了老八,连同十四,甚至还有在中间不知做了何种打算的十三,事情到了今日整个地步,他们都责无旁贷!
那日老八与他将事情说破,晚上回到澹宁居他私底下将雍正三年一直到四年十一月的政令又重新推演一番,发觉十月底老八去红螺寺那晚他们尚未最后撕破脸兵戎相见,除非老八有先见之明,否则一切都是他心口胡诌。胤禛有九成把握,老八与十四并未有染,不过是心中有气故意激怒于他。
可就算只有一成的不确定,身为皇帝也不敢轻易认下这笔账,何况事关皇嗣龙裔、事关宗室血脉。
龙嗣!
眼前闪过方才红彤彤皱巴巴的巴掌小脸,皇帝胸中似有碳火焚烧,又不得门而出,整个人憋着一口恶气不得释放。恨老八将自己置于两难境地,可他又何尝不知这正是老八刻意诱导至此,为的就是逼他!
这个孩子,他不能认。
至于老八,皇帝早已说服自己,满人不兴立贞节牌坊。兄弟用过的女人转手相赠也不是没有过,昔日太子也打过皇考后宫女人的主意,很多事情只是没放在明面儿上来罢了。
就算老八与十四不清不楚,只要日后他肯一心跟着自己,再不三心二意,他亦能既往不咎。
只是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置?
皇帝看着太监忙忙碌碌为新换上的衣袍挂上相衬的薄荷香叶荷包,叹了口气。
苏培盛适时递上话头:“万岁可要再进些羹汤?这里小厨房里也有些现成儿的,万岁若是饿了奴才这就去瞧瞧。”
皇帝心思微动,沉吟一刻道:“去弄些热的一并送到随安室去,早膳摆在那儿。让高无庸跑一趟澹宁居,把折子发下去,传旨让马齐张廷玉遵旨照办即可,其余不紧要的让他们自己处理,再把新递上来的折子都一并送过来。”
这是打算再住上一二日了?苏培盛心里盘算着让徒弟将万岁用着趁手的茶具杯盏都拿一套过来,以防万一。
……
皇帝再度踏入随安室时,室内血腥气味还未曾散尽,但被褥都换过一遍,并未有先前腌臜凌乱的痕迹。
皇帝离着隔着屏看床上闭目仰卧的人,那种隔帘看纸人的感觉又回来了。老八隆起的肚皮像是被整个儿削掉一块,微微凹陷下去。很好,裹上一件体面的寿衣就能直接送入皇陵敛葬。
听见响动,横躺的人微微睁开一半眼睛,盯着天顶兀自发呆。
胤禛走过去,一撩袍子坐在榻前,盯着他看了半响,才出声相问:“在想什么,发了这许久的呆。”
躺着的人居然有兴致为他解惑:“臣在想,当年先帝御前侍候汤药的太医首领苏拉,是何时消失无踪的。”
皇帝面色瞬间冷硬。
胤禩难得展现畅快笑意,吐出口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皇上是不是打算连同刘太医一道,将这岛上的人都灭了口?”
胤禛正要斥他胡言乱语,余光瞥见屏风后面有人手里捧着药碗抖着身子下跪,一腔激怒瞬间只做嗤笑一声:“什么时候都不忘播弄是非,何时才肯歇歇?”
胤禩目光难得松了一松:“是该歇一歇了。”
心里不祥之感愈浓,只是话已经让人听见了,皇帝不得不继续道:“跟着朕做事的人,朕不会亏待。人谁无过,错而能改才是正途,楚宗大过朕尚能宽免一二,何况一心侍奉左右的衷心臣子。”
胤禩哪里听不出皇帝话里的另一层深意。先前几番试探,早已老四心头存了非同寻常的念头,眼下说出这番似进实退的话,并不稀奇,他却并不领情。
一时无人说话,皇帝挥手示意刘声芳将要放下滚出去,此刻对着药碗犯了难——老八不肯自己用,难道又要让朕亲手服侍?
“皇上打算将……如何处置?”胤禩忽然开口,却有些语焉不详,说到最后几乎辨不出字句。
幸而胤禛听懂了,心里一松。
“朕以为你不会开口。”皇帝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