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呗,瓦尔德内尔一直都不是刘国梁的对手!”于是林思申跨开了步子,摆出了接发球的架势。打篮球也许他不是陈璠的对手,可乒乓球他还是胜多负少的,再说,这晚就是陪着陈璠打一通宵球,也不致于把他给累死。
一通厮杀之后,林思申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陈璠实在是需要发泄。只见他的每一板扣杀都隐隐带了狠劲,一会正手,一会斜线,逼得林思申只得频频防守。最后一局两人很是僵持了一会儿,比分一路从21平战到27平。关键时刻,林思申发挥了自己的韧劲,拼命地防守,几乎全场跑动,任陈璠再怎么扣杀也没打死他,最后,尽然连着两个球都扣出了线。
“你强的,我认输!”终于,看着小球飞出桌沿,陈璠放弃地扔了球拍,脱力地径自倒在了地板上。
“瓦尔德内尔终究比不过刘国梁啊!”林思申喘着气,走了几步也瘫坐在陈璠身边。
地上,陈璠摊开手脚,整个人躺成了一个大字,只见他闭着眼睛,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汗水沿着额角的碎发就那么流了下来。林思申看着地上的人不禁发起呆来,陈璠没睁开眼睛,因此他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琢磨,怎么就会喜欢上眼前的这个……男人。
两人间的沉默被活动室外忽然传来的鞭炮声打破,那爆竹先是一封,然后紧跟着便是第二封、第三封,有响有闷,有远有近,很快便连成了一片,偌大的一个仓库似乎完全被那声响填满。
“十二点了……”陈璠慢慢坐了起来。
“新年快乐!”林思申打起精神,在一片声响中提高了声音对陈璠道。他挺开心的,毕竟,这一年,他算和陈璠一起守了岁,一起迎接了新年。
陈璠却并没有接话,他修长的腿弯曲着支在地上,两手架在了两个膝盖上,他的头低垂下来,额前的湿发遮住了眼睛,使他整个人顿时显得低落且颓废。
“好累啊。”陈璠低声道。
爆竹声太响,林思申没听清陈璠口中的话,他“啊?”了一声,但下一秒似乎又听懂了陈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爸现在怎么样,今天过年呢。我想他现在一定挺难的,整天关在牢里,该多憋闷……”陈璠又道,他并不顾及爆竹的声响会不会掩盖住自己的声音,相反,似乎是爆竹的响声才给了他诉说的勇气,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那话语后的伤痛被人察觉,“我每天只是坐在驾驶室里,就觉得像坐牢一样了,但至少我还可以开着车到处跑。”
林思申努力地听着身边人的话,并不敢插进嘴去,他想,也许陈璠现在需要倾诉。
关于陈璠工作上的辛苦,他偶尔也会去揣测,最开始他觉得如果换了是自己去开出租,在车里听听音乐在马路上四处游荡,应该不算是太辛苦的工作。可后来想得多了,他才渐渐设身处地地想到一些细节,比如太阳会不会太晒,比如身体终日以同一姿势坐着会不会不舒服,比如那么小的空间待太久会不会很压抑,又比如长期需要早起晚睡精神上会不会很疲倦。在陈璠上次和人打架受伤之后,这揣测又更加多出一层——遇上蛮横的客人以陈璠这样的脾气是不是需要忍耐很多……
如今亲耳听到陈璠口中那句“好累”,林思申只觉得心里着实为他难过。
“这几个月我的工资奖金加起来大概五千多吧,扣掉家用,感觉离需要的那个数字好远……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以往过年,我妈都烫头发买衣服,然后晃荡着在我爸和我面前显摆,今年她连提都不提了,还说帮人家打扫卫生穿得太好浪费……”陈璠说着,头低得更低。
爆竹声在此时渐渐轻了下来,陈璠于是也不再多说。越来越安静的空间里,他最后只对林思申说了句,“不说了,大过年的让你听这些。”
林思申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刚刚你篮球输了,罚你给哥唱个小曲儿来解闷!”陈璠忽然凑近林思申,语气稍稍轻松了些,“今年没好好看春晚呢,不过你唱歌比那些春晚上的明星都好听。”
“明明是你乒乓输了……”林思申在心里嘀咕,但终究,这个时候他是不忍心跟陈璠逞口舌之快的,于是端坐了几分,林思申清了清嗓子,道,“好吧,今天小爷也正好想一展歌喉!根据林思申情歌排行榜,现有十大金曲备选,敢问客官要听哪首啊?”
“操,还排行榜!”陈璠扬了扬嘴角,“第一的那首吧……”
“林思申排行榜第一名,是张信哲张天王的《不要对他说》,咳咳,”林思申从地上站了起来,煞有介事地竟跳上了身前的乒乓球台,“下面,就由我来为大家演唱这曲缠绵悱恻的不要,对他,说——”
“你有病吧?”看着林思申这样抽风似地夸张表演,陈璠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但球台上的林思申却自顾自地鼓起掌来,然后,忽然闭上了眼睛,轻轻皱起了眉头,仿佛自己真的是在一个广阔的舞台上,为一众看客演唱。已经十分安静的活动室里,林思申清澈的声音就那么悠悠地唱了出来,甚至,在那个空旷的小仓库里还有了混响的效果。
“选在清晨时分走出你家的巷口/
看着昨天擦肩而过/
未熄灭的街灯问我到底告别了什么……”
这的确是林思申很喜欢的一首歌,至于十大金曲之类只是他的随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