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亭柳是当地望族,又是名门之后,宅邸自然规模宏大。苏魏二人抬头,只见萧府门楣高耸,端正威严,上有阴阳浮雕,刻了许多人物掌故,雕工细腻,精致考究。
“这刻的都是什么故事?”魏溪瞧了瞧,没看出那些石雕讲的到底是什么。
那图案与常见的五子登科五福临门不同,一幅接着一幅,像是在描述一个连贯的故事,而上面的人物,也都是本朝服色。
“这是咱们大龑朝开国功臣萧元晖萧侯爷的故事。”一旁引路的萧家家仆不无得意地道。
苏晋之道:“原来萧堡主是萧侯爷的后人。”
“那是。”家仆一脸骄傲,仿佛身为萧侯爷后人的不是主人,而是他,“咱们萧家有几世功勋,萧侯爷当年协助先帝建国,平定天下,之后北夷来犯,萧家几位公子子承父志,都随杜将军披挂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咱们姓萧的才是萧家正统,功臣后人。那姓谢的一个外姓,根本就是旁支,岂能与我们相比?”
他一个下人,处处也要与谢家庄比较,可见两家嫌隙之深。
苏晋之又问:“如此说来,萧家那传家之宝,就是萧侯爷的公子萧崇文的遗物七星日月匕了?”
魏溪道:“萧崇文又是谁?”
苏晋之道:“萧崇文是萧侯爷的萧公子,虽是出身武将世家,但从小就博闻强记、聪颖过人。萧侯爷本来想这儿子从文,萧崇文也乖乖地遵从父命,参加科考得了探花。可第一次北夷来犯时,萧崇文却背着父亲和几位大哥,偷偷投到了杜晟天麾下,做了一个小小参军。他本来人就聪明,对于兵书战法烂熟于心,一上阵,便屡建奇功,后来几次破例拔擢,一路升迁到定南军副将,随着杜晟天几次退夷,立下不少功勋……”
魏溪奇道:“他立了这么多战功,怎么我都没听过?那个杜晟天将军,他的名字倒像是很耳熟,可他后来,似乎、似乎……”
苏晋之点头:“杜将军最后战败身死,已是北夷第四次来犯。萧崇文在这事上颇受人诟病,最后就算侥幸生还,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后世的人将他之前许多功勋也一并抹杀,没人再记得他曾立下多少功劳,打过多少胜仗了。”
“哦……我记得说书人说杜将军打仗有奇才,他军纪严明,令出如山,手下能人辈出,以一当百,但凡他守住了什么地方,那里就是铜墙铁壁,谁也撬不开。北夷人几次前来,都是倾数十万兵力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怎么,怎么这最后一次,就守不住了呢?”
苏晋之道:“杜将军百战百胜,的确是没错。不过这份战绩,一大半要归功于萧崇文身上。”
“哦?那些奇妙的布阵,都是他出的主意吗?”
“不错,萧崇文从小天资绝佳,过目不忘。萧侯爷府中兵书万卷,全都给他记得一字不差,到了战场上,他稍一观察形势,便能随机应变,想出最适合的应对之法。”
“那为什么后来……”
魏溪问出这句,萧家的家仆脸色已然不妙,碍于这两位都是未过门的夫人盛情相邀来的贵客,才勉强没有打断。
苏晋之道:“最后一次北夷大军前来,本来没有胜算,不知是不是老天作弄,突然下了场大雨,一道闪雷刚好将垒好的工事炸塌了。北夷趁此机会突袭,将杜家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军营之中损失惨重,因此失守防线,让敌人兵临城下,围住了他们困守的边陲小镇。如此断水断粮,围不了几天,城中的百姓就要饿死渴死,定南军逼于无奈,只得出面和谈。”
“这是谁的主意?”
“后人敬杜晟天是功臣,当然会说这是萧崇文的主意。但他区区副将,没有主将的授意,怎么敢私自做决定?他们二人同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是刎颈过命的交情,要说萧崇文会背着杜晟天去求和,多半是世人穿凿附会,在我看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魏溪点头:“是啊,要是真的怕死,何必还上战场。萧公子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拿命去拼么?”
苏晋之听他这样说,感到十分欣慰:“是啊,可惜世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眼光。他们觉得杜晟天是大英雄,所以应该宁死不屈,认为他主动求和,就是有损气节。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杜将军死守不降,不但手下跟了他十几年的兄弟都要死光,那一整座城的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北夷人何其凶残,他们攻打大龑四次,每一次稍有小胜便要屠城庆祝。越是鏖战激烈的战事之后,屠杀便越是惨烈。杜将军会如此决定,也是因为看到了此战必败,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他不想打胜仗,不想把这些野蛮人赶走么?”
魏溪听得紧张,连连点头:“那后来呢,不是求和了么?为什么杜将军最后还是……”
苏晋之无奈地一声叹息:“当时形势敌强我弱,虽然对方将领愿意和谈,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条件。”
“什么条件?”魏溪一口气提起来。
“要求以主将杜晟天的项上人头,换大军退兵十里。”
“啊!那他、那他就真的换了?”
苏晋之默默点头。
魏溪一阵眼酸,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杜将军……真是位大英雄。”
“杜晟天自刎而亡,萧崇文用这把七星日月匕割下了他的脑袋,只身提到北夷军营帐之中,终于,敌军头领大笑三声,对着杜晟天的头颅痛饮三杯,而后挥手,践约退兵。”
魏溪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