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暇咬住风静持起了毛边的袜子,扯了扯,让他不至于陷入伤他心的往事。可惜司暇自己,早就陷进去了。
他和风静持都读人大附中,他半考半关系进去,风静持纯纯的考进去,校方还免了他的学杂费,可见其贫寒与优异。结果司暇一进高中就被一学姐表白,想着试试呗,心思一飞,原本就平庸的成绩唰啦啦往下掉,风静持的独家补课都没能挽救颓势。
进入高二,可以找留学机构出国读预科了,司暇的父母问他有没有出国读大学的意愿,司暇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那大他一年级的女朋友,而是他老实本分死读书的青梅竹马。
他问过风静持,也跟他吵过架,可风静持家有悍母,他一走,他妈谁照顾?司暇的爸妈再怎么大度,资助一个风静持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他爸妈怪里吧唧的就是不喜欢风静持,天天给他冷眼看,让司暇真不好做人!
得,不出国也行,反正爸妈的关系多得很,捞个国内大学的保送资格,也比准备出国轻松多了。
他又跟风静持一通长谈,问风静持是北大呢,还是清华啊?结果风静持戴眼镜,他不戴,风静持却让他大跌眼镜:“人大。”
原来,风静持因为家庭的原因,成绩也有下降,而北京一直都有“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的学校排名顺口溜,如果填志愿时为了保险,填个人大其实也不错。
行吧,司暇想,人大就人大呗,那个学校政治氛围浓厚,红三代官二代一把抓,也挺适合司家第三代的发展的。再说了,到时候可以带着风静持出国读研啊!趁着大学四年,找途经捞点儿钱,由他来供风静持继续深造不就成了!
理想很丰满,司暇在得到风静持“我能考上人大”的保证后,让父亲弄了个人大计算机保送的资格,象征性去考了考,保送通知书到手,然后两手一甩没啥事了,也不理老师叫他“回家休养”的训斥,天天晚上打游戏,白天趴在课桌上睡觉,偶尔醒来了就瞧瞧风静持在做啥,一下课就戳他的后背,让他转过身来跟自己唠嗑,权当替他排遣考前焦躁了。
现实很残酷。风静持的妈真不是个东西,她儿子第二天就要高考了,她突然发疯,扯了嗓子叫喊,还抡起一只燕京啤酒的酒瓶,砸上了风静持的头。
风静持头破血流,被街坊邻居连夜送进医院,当晚就发了高烧,医生说什么伤口感染,要住多少天多少天的院。
司暇还记得,2011年6月7日,高考的第一场考试是语文,时间是上午9:00-11:30。考场开放前,他站在挤挤攮攮的考场门口等待风静持,却等来了裹着满头白纱布的他,甚至有鲜血浸透了纱布,显出艳旎的绯。
风静持参加了三场考试,在最后一场的英语考试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昏倒在试卷上、课桌上。司暇能够想起,有个护士小姐告诉他,风静持被送进医院的时,高烧42度,再晚一会儿真可能脑子烧毁,成个植物人。
但缺了英语卷的分,上人大绝对不可能了。北京的考生都是考前填两个志愿,一般第一志愿一本,第二志愿二本,风静持第一志愿砸锅,第二志愿的二本又是司暇给随便填的外地学校,他干脆就不上了,也没复读,直接靠着母亲某位前男友的关系进了一家还挺有规模的投资公司,说是某高管的实习助理,其实就是打杂的学徒,供人使唤来使唤去,大公司养的宠物狗般的存在。
其实,司暇当年,是真的,想放弃保送人大的资格,陪风静持复读一年的。只因为他回答不了母亲的一个问题,他退却了,任由风静持放弃了学业,直接进入残酷的社会,开始艰辛的打工生涯。
当年,他母亲问他:“你对他,到底什么感情?凭什么为他付出这么多?”
直到现在,司暇都没想透彻。他伸出馒头狗的舌头,风静持便也默契而温柔的垂下了手指,任它舔.舐。他不知道风静持还在不在回忆中怅惘,他觉得回忆就像泥潭,几乎要闷杀他了,他喘不过气,不明白当年的自己为何做错了那么多——
“叮呤呤呤!”风静持的诺基亚小板砖亮屏了。他垂眼一瞧,脸庞登时亮了起来,好似心头燃起了璀璨的烟火。
司暇抬高头颅,借助灯光与星光,模糊而清楚的看见,风静持做出的口型分明两个字:司暇。
第 7 章
2011年的自己,竟然给风静持打了电话!
司暇又惊又喜:惊,是他揣摩自己的记忆,他好像在上了大学后,没有主动搭理过风静持;喜,是这通电话可谓雪中送炭,能安抚安抚小竹马寂寞的内心。
司暇将狗尾巴绷得僵硬、竖得老高,他紧张,可他看得出,风静持比他更紧张。那个在高中绰号“木头美人”的风静持,竟然手指都有些抖,缺乏血色的嘴唇也在轻轻的颤,似乎难以置信自己还能接到司暇的电话。
“汪!”司暇用一嗓子的嚎让风静持回神,后者赶紧按下了接听键,将“小板砖”靠近左耳——风静持是左撇子,虽然右手也用得很灵活——对电话那头尽量平静的说出:“司暇。”
司暇将狗耳朵支楞得老高,他卯足了劲儿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