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看到他这样曹昂一定会笑,可是今晚曹昂却蹙着眉自顾自走进屋去。
曹丕松手落地,跟进去问:“大哥哥,有事?”
曹昂道:“李典奉父亲之命,进宫接了皇上,说是要送到豫州去暂避,人马刚刚出了城,袁军虽然龟缩在营,万一有哨探在外,看到踪迹,李典只有几千人,岂不危险?我该不该再派点人去?”
曹丕变了脸色,低头想了一会道:“大哥哥!才几千人怎么保得了皇上安全?大哥哥速点城中骑兵赶上去,许都城高墙厚,粮草也足,只要坚守不出,料想袁军短时攻不进来,大哥哥只管去,要是李典真的只送到豫州,那便没事,要不是……”
曹昂道:“怎么?”
曹丕摇头:“不可能,不至于……大哥哥速去,务必保护皇上,不能有失。”
曹昂将刚刚放下的青麟剑拿起来,再不多话,奔出门去。
冕旒左右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不绝的声响。
刘协带惯了冕冠,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倒也不见多狼狈,只垂头看着蔽膝上的龙纹,没什么精神。
两个黄门不敢与他同坐,靠坐在车门两边小凳上。
道路崎岖,有时转得急,刘协都只得伸出手扶一下,那时候,两个黄门只好滚做一堆,等过了那一段,又连忙向刘协告罪归座。
这样不知多久,队伍暂停,曹昂在外道:“皇上,臣赶来护驾,听李典将军说车内没有备饮水,特呈上饮水。”
刘协点头,黄门开了车门接水囊。
曹昂起身递水时看到车里的小皇帝忧心忡忡的目光,宽慰道:“如此疾行,叫皇上受苦了,待过了颖水便可以歇息一下,臣从许都追来,一路也没见袁军哨探,道上都是安全的。”
刘协没说话,又把目光落在蔽膝上。
黄门关了车门,隔断曹昂视线。
曹昂向四面黑黝黝的山野看看,明明一片寂静,却为什么心情不稳?
曹丕那时候没说出来的话,指的什么?
第二天早上,方赶到颖水边。
曹昂追来后,李典军在前,曹昂带许都城中五千骑殿后。
颖水上有座木桥,李典的几千骑兵过去大半后,那平时只负担百姓牛羊的木桥便负荷不起,连连“吱嘎”作响。
李典不放心,在对岸桥头等着,曹昂见前军放慢,赶了上来。
等马车上去,有些做桥墩的木头爆出裂声,曹昂道声不好,下马跑上桥喊:“上桥的全部退下!全部退下!!!”
上了桥的兵士忙退下桥,可是没等曹昂赶到马车边,“轰”一声,左侧车轮下的桥墩垮塌,桥板碎裂,马车向左侧猛地歪下去,将左侧的护卫骑兵直接撞下滚滚河水中。
那兵士惨叫,连人带马转瞬被白浪吞噬。
曹昂大喝:“拉住车!!!”
保护车架的兵士抽出鞭子,甩到车辕上,四面绷紧,拉得及时,马车险险地悬在半截破桥之上。
李典吓得滚落马背,徒步跑上桥。
曹昂赶到车前,也顾不上礼数了,推开车门喊:“请皇上下车,下面木桥撑不住了!”
两个黄门就在车门边,却不敢丢下小皇帝先钻出去,都回身来拉刘协。
刘协却反推他们:“你们离门近,赶紧出去!休要推推攮攮,搞得都出不去!”
两乘的马车能有多大的门?两个人挤在那,刘协那一身行头,着急起来还真出不去。
曹昂听刘协说了这话,也不让那两个黄门再去请罪什么的,伸手进去,一手一个抓出来。
底下只剩一边的桥墩发出怵人的声音,刘协将手递给曹昂的时候,车身又是一歪,任刘协再强装镇定,也吓白了脸。
曹昂握住刘协的手一拉,旁边拿鞭子扯住车辕的兵士吼:“大公子站稳!”
马车横倒,把两匹拉车的马拖着撞向左侧兵士。
那几个兵士慌忙收鞭,李典赶到,一枪打向车辕,车辕断裂,车舆翻滚落下——
玉佩敲击脆响,衣裾也被扯得狂飞而起,刘协被曹昂猛力一拉,直撞到曹昂怀里,惊慌之下回头看去,只看到车舆眨眼没了影。
拉车的两匹马挣扎向前,幸亏李典打断车辕,它们挣扎几下,踩落一些木板,跑到了安全的地方。
曹昂抱住刘协“噔噔噔”连退几步,离那处断口远了,才停下来。
“皇上没事吧?”
李典赶着问,曹昂听木桥还在发声,不敢就此放下刘协,左臂从刘协腿弯下抄起,抱着走过河,到了岸上踩着实地,才将刘协放下。
李典和曹昂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看刘协无恙,方大口喘气。
可是木桥几乎居中断成两段,中间三丈多宽的裂口,曹昂带的五千骑兵还在那头,都过不来了。
曹昂道:“立即架桥,赶在中午前将桥架好!”
李典却道:“大公子带来的留着架桥,好了再过来,我们先往豫州赶。”
曹昂疑道:“为何如此着急?已经离袁军远了,我殿后时也没发现哨探,不必如此慌张,而且,皇上也没了车架乘坐。”
李典想说什么,看曹昂吩咐人去附近找百姓家买马车,便忍了。
李典这方的兵士也一齐动手,从旁边山林砍来粗壮树干,弄了几十袋沙石,两边一齐修补那桥。
刘协在河滩上走了一阵,稍走得远点,李典就忙过来请回去,弄了一圈兵士站个大圈将刘协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