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尤像是料到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害怕了?晚了。”
江淮收敛心思,冷静道:“先生对在下若有恶意,先前也不会施手援救。”
陆尤坦诚道:“不,我一开始的确是想提着你的头去揭榜。”
江淮:“……”
陆尤:“不过这么标致的人儿死了,陆某确是心疼。”
江淮神色晦暗不明,哑了半天勉强挤出两字:“……多谢。”他向陆尤行了一礼道,“江淮。不知先生名讳?”
陆尤道:“尤,水木尤清之尤,陆尤。”
江淮道:“陆先生,今日之恩,来日江某必当加倍答谢。……告辞。”
江淮转身欲走,不料陆尤忽的冷笑道:“你当我这里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千年妖元给你吃了,凝露膏给你敷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走?兰亭第一杀手便是如此报恩的?啧啧啧!”
江淮隐有不耐之色,扶上腰间的寒蝉:“陆先生待如何?”
陆尤道:“不如何。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是能迈出我这医馆七步,我给你跪下。不过只怕江公子离不开在下呀。”
江淮按下杀意,不再多言,抬腿便出了医馆。可诡异的是,每走一步,四肢便沉重一分,连着呼吸也急促几分。他以剑点地,勉力支撑,终于到第七步时,江淮应声倒地。
陆尤笑吟吟道:“都说了你离不开我,还不信?”
江淮回眸冷冷地瞪着他,目光有如万箭穿心,恨不得将陆尤戳成个筛子。
陆尤扶墙虚弱道:“哦,我好怕啊!”
江淮:“……”
陆尤走到他身旁,摇了摇扇子道:“你体内这妖怪生前一直住在这儿,就认这片风水,出去了就作怪,陆某也无能为力。虽然可以强行将妖元分离出,只是妖元已同你肉身融合,此时分离无异于碎骨剖心,痛苦非常,谁受得住?“
江淮道:“我可以。”
陆尤一扇敲在掌心:“真对不住,忘了你是个奇葩。”他将扇子收在腰间,俯身一把揽上江淮的腰,另一手去抄腿弯,“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你走。忘了告诉你,你已经被刚才那个小矮子抵给我当帮工了。”
江淮:“……”
江淮被陆尤抱回卧房。折腾一通,最后又回到这里。
陆尤把他放到床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桌旁慢慢地喝。
江淮身上的乏力感已经渐渐退去,他暗暗握了握手指,确认力气回了八【防和谐!话说这个词为什么会和谐?!】九分,眼中寒芒乍现,寒蝉陡然出鞘,向陆尤刺过去。
陆尤面不改色,茶杯一掷,带偏了寒蝉的剑势。他身手极快,来不及看清怎样动作,江淮已经被他缴了械牢牢地压在榻上。
陆尤眼角一挑,一潭秋水登时便活了起来:“你想打过我?那下辈子得投个好胎,别往人道里跳。”
江淮灼灼地盯着他,心中却沉寂如死,此时他明白了一件事,陆尤这人深不可测,而自己无半分胜算。
陆尤细细端详了一番道:“嗯,好看。”
江淮莫名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陆尤:“果真是蛇蝎美人,我见犹怜。”
江淮真想一剑杀了他。
陆尤放开桎梏,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这能怪我吗?要不是你技不如人坠落山崖,又怎么会落到我手里?现在打不过我也要怪我吗?要怪便怪你学艺不精吧。”
江淮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将手边的茶盏推开摔了个粉碎。这一摔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将所见之物所及之处抬手便扔、摔、砸,乒乓作响,一片狼藉。
陆尤道:“摔碎的东西要照价赔偿,从月俸里扣,你砸了我半个屋子,下半辈子都得折在这儿了。”
陆尤反应极快,话音未落闪出屋去关上门。里面又是一通更剧烈的摔砸声。他倚着门,气定神闲道:“悠着点,一会儿打扫房间的可是你自己——”
之二、长亭
翌日,陆尤过来找江淮时,房间已被收拾干净,只是陈设少了大半,空荡不少。
陆尤道:“真是好教养啊江公子,陆某昨日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江淮不言不语,陆尤一靠近,立刻写满一脸“离我远点”的警告。
陆尤权当看不见,故意坐到他身边,趁其不备,极快地解开江淮的衣带,将他的上衣剥了个精光。
江淮差点血气攻心:“……你!!!胡闹!!!”
陆尤笑意盈盈道:“江公子才是胡闹,这伤不及时处理,感染了可如何是好。”说着拿起药膏,摆出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好像倒是江淮心思不轨小人之心了。
江淮沉默不语。
陆尤抚上他的伤口,自言自语道:“怎么恢复得这么慢?”
江淮不愿与他说话,静默少顷,才开口解释:“……毒。”
……这回答有够言简意赅的。陆尤想了想,才明白是说伤他的兵刃大抵淬了毒。
陆尤看他一眼:“你可知你昨日吃的是什么?”他手下不停,一边将药缓缓抹匀,一边不露痕迹地揩油,“千年妖元若是连凡人的毒都解不了,我们妖怪的脸还往哪儿搁?”
江淮:“……”
陆尤懒得再想:“也罢,不过是恢复得慢些,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