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灵愣了一下:“十日之后……十日之后?”眼见崔昭灵颜色骤变,舍迦紧张道:“昭灵,怎么了?”
“十日之后,缓兵之计的后招该到了。”崔酒喃喃道:“技不如人,技不如人!某输得不亏……”
“昭灵?昭灵!”舍迦叫了他几声,崔酒才回过神来:“究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崔酒看着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不必求你哥哥了,不是你哥哥想杀我们,而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没有不杀的道理。你求他只是难为他罢了。”
“不会的!”舍迦固执道:“我说过会保你,就一定会保你,你要信我!”
崔酒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隔着铁栏拍了拍他的手:“得友如此,某此生无憾。只是你,可还没娶个漂亮妻子。如今你又成了百夷的王子,舍岈的那个位置还不稳,没个五六年功夫也稳不了。有些事情你莫要出头,莫让人当了枪使,千万保重自己。知道吗?”
舍迦含含糊糊地应承下来,安慰他不必太过忧心,自己也没有那么好对付。他走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团。他之前没明白舍岈的意思,现在也没明白崔酒的意思,只能抱着满头雾水回了住所,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什么也没有想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直到十日之后,舍迦被一记惊雷般地消息劈得手足无措:摆流城失陷,城中三万平民被屠,南疆防线岌岌可危,戍守南疆多年的大将左炎力守沱县,鏖战身死,沱县仍然风雨飘摇!
怎么会?怎么会呢?舍迦难以置信地看着传到他这里的消息,他离开摆流城才多久,那时候摆流城防线严密,部署精湛,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先是偷袭荷郓城,后是摆流城失守,南疆防线危急,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实力上,齐朝此时均已落了下风,哪里会有底气开口要人?自己又要怎么将这个惊天噩耗告诉昭灵?
舍迦头一次感到了茫然无措。
☆、几人身死掩黄沙
12 几人身死掩黄沙
崔酒受到摆流城失陷,左炎战死的消息后久久没有说话。他愣愣地盯着牢内的青石板地面,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一败涂地……一败涂地,不过如此!他原本已经料到会输,却未曾料到会输得这样惨。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南疆才能缓过这口气来。等到那时,舍岈怕是早就把百夷内部的障碍一一清扫干净,虎视眈眈准备扩张了。前有猛虎,后有豺狼,当年的继元之乱,难保不会重新上演……
舍迦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昭灵?你还好吗?你且宽心,我一定会让哥哥放你们回去的……”
“不。”
“不?”舍迦愣住了:“昭灵?”
崔酒从一派颓唐中清醒过来,败局已定,无论是惶惶不安还是黯然神伤都没用处,为今之计只有重整旗鼓,以待他图。
“我们回不去,也不能回。此次出使,某已然先输一局,若是不战而退,才是正中下怀。”
“为、为什么?”
“左含章、袁梦杳、冯怀素三人均是陛下的伴读,深受陛下倚重和信任,袁梦杳此次一反常态,与冯怀素一起力主我叔父出使百夷时,我就有所怀疑,但并不确定。可如今左含章在使团滞留百夷之时出兵偷袭荷郓城,诸此种种,未免太过巧合,如今想来,难保不是陛下授意。”
闻言,舍迦也白了脸色:“你是说,陛下要你来百夷送死?这……此话当真?”
他虽然品轶不高,每月月中大朝还是要到场的,也远远地见过辜涣几次。在他的印象里,辜涣是个很温文和气的人,实在不像能使出如此阴毒计策的人。
崔酒摇了摇头:“说实话,某不知晓。高祖皇帝借世家之力以齐代晋、收复江北,我叔父在朝时,崔氏虽然显赫一时,也未必不是危若累卵。高祖扩建国子监时,已有了打压世家的意思。今上不比高祖强势,对我似乎也颇多倚重,可说他没有对付世家的心思,我却是不信的……他可是高祖手把手教出来的,在他手里,国子监内的寒门子弟更是有增无减。”
舍迦脸色难看起来:“那、那现在怎么办?留在百夷也非长久之计……”
“留在百夷的确非长久之计,可是此时回去只能授人以柄,是功是过,还不是今上一念之间?一则此计原本或是针对叔父所设,某不能坐视不理;二则,出使失利一事太过敏感,难保不会被说成是投敌叛国,某一人不值一提,可这使团上下连带崔氏子弟,恐怕都逃不过连坐。”
舍迦愣愣地看着他:“所以昭灵不打算回中原了吗?”
“某要回去,但绝非此时!”崔酒看向舍迦,他眼睛很亮,瞳仁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但舍迦却觉得那团火很凉很冷,像狼齿上绽开的寒光,翻卷着暴戾和嗜血。
“舒恩……”崔酒的语气很轻,轻得像是此时薄薄的月色:“我有一个问题。”
舍迦下意识地觉得危险,但是对朋友的信任还是让他稳住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便是。”
“舍岈和我,你会帮谁?”看见舍迦难以置信的神色,崔酒轻轻笑了一下:“舒恩,这个问题,对你、对我、对舍岈都很重要,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左右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时间倒是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