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这个人照顾你,他做事是很好的,只有一点缺陷,不能说话。”说到这里任离顿了一顿,“你想怎么称呼他都行。”
简单交代一下他便离去了。
我慢慢走到这人跟前,直觉这个人比我高些。
“不知您怎么称呼?”我把手伸出来,“我盲了,看不见东西,您可以在我手上写名字。”
那个人一动不动。莫非是没有名字么?或者是不会写字?
“看来您一时没办法告诉我,”我叹口气,讪讪地缩回手,“刚刚听您走路的声音觉得您年龄比我大,我就叫您哑叔吧。如果您愿意我这么叫您的话,请拍一下手。”
响了一下拍掌声。我暗暗舒了口气。
“以后就劳您照顾我啦。其实在这里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只是有时我行动不便需要您帮帮忙。而且我在师兄这里只是暂住,等行动自如些了便会离去的。”说完,我准备转身回房,正摸索探路的竹竿的时候,它一下子到了自己手里。
“多谢您啦。”我冲他笑道。
夜里该休息的时候,哑叔仍静立在我身边。
“哑叔您不去休息吗?”我问道,“是不是不熟悉这里的路?把拐杖给我吧,我可以带您。”
哑叔不说话,我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到隔壁雪松他们从前睡的房间里。
过了几日,我想到许久未弹琴,恐怕手生了,决定重拾旧艺,让哑叔把琴递给我。手抚过一根根琴弦,从前无比熟悉的琴,此刻竟感觉那样陌生。我试着弹稍简单点的《梧叶舞秋风》,却老是找不准音。心下懊恼,想到哑叔在旁边又不便发作,只能尴尬地笑道:“我只是爱弹着玩,可惜笨得很,总弹得不好。”
得到的自然只有沉默。他应该信了吧?
过一会儿,哑叔一只手在琴弦的某个位置轻轻拨了一下,琴发出一个音。停了一会儿,那手又在另一根弦拨了一下,发出另一个音。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恰巧是我方才想弹的曲子,只是节奏缓慢许多。
我很惊异,这哑叔竟懂琴?怪不得任离让他过来。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哑叔终于弹完了琴曲所有的音。
“原来哑叔你懂琴的么?”我颇有找到知音的喜悦,“难怪师兄让你来照顾我。有机会一定要听你弹上一曲。”他没有回答。
后来我请求好几次,琴推到他面前却只得到沉默的推辞,不过在我弹琴找不准音时他总会替我纠正。
有时我想不到弹什么,便随意拨弄几下琴弦自娱,偶尔竟也有清音。一次弹着弹着,忽然心血来潮弹出几个音,听起来颇像某支熟悉的歌谣。可是一时又想不起。
我停下来,细细思索,终于想起来这原是千光曾经唱过的。应当是个十五的夜晚——因我记得月亮大而圆,他带我骑马去魔界最高的圣山,两个人坐在峰顶赏星看月。
忽然,千光忽然哼唱起一支歌谣。我虽听不大懂歌词,但曲调豪放大气又深情蕴藉。
“这是魔界自古流传的歌谣,我们这里的男子唱给心上人的。”看我好奇,千光又将歌词解释了一遍。
“魔界的古语倒是很好听。”我有些难为情,将话岔开了。
千光倒不在意,顺着我的话接下去:“魔界从前是蛮荒之地,子民都粗犷尚武,但后来我的曽高祖外出游历时见到了人界和仙界的繁华富丽,心生向往,便引了很多事物进来,也大改了魔界种种律法风俗。永夜城最开始还是他兴建的。虽说如此,祖先却不是邯郸学步,魔界自有的好东西却没废弃掉。”
他虽然说得轻巧,但我明白其中的艰难定是一言难尽,不禁叹道:“你曽高祖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千光看着月亮说道:“从前我夜里总一个人骑马来这里。”
他说这话,分量之重我自然明白,心头一时心疼羞涩感激愧疚诸般情绪涌来,想说什么,千万句话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是轻轻靠在他肩头。
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似乎是见我走神,哑叔轻轻拨了一下琴弦,“铮”的一声,让我回过神来。
“啊,无事,只是想起一位故人。”我收拾一下心情,“可惜现在看不到他了。”
第9章 第 9 章
二十五
和哑叔相处日久,我难免好奇他的来历。
“哑叔是师兄救回来的吗?”有一天他替我梳头,我一时好奇问了一句。他梳头的动作一顿。
想想可能触到什么人家不愿说的事,我赶紧岔开话题:“我只是随便问问,师兄这个人别看不苟言笑,最是古道热肠又重情重义了。”
哑叔慢慢替我梳着头。
“哎,师兄的悟性比我好很多。他虽重情却不困于情,不像我,”我叹道,“做好多傻事,最后只伤人伤己,最后明白过来又为时太晚了。”
哑叔开始给我挽发髻。
“佛经里说,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从前不懂事,总笑那些为情所苦的世人愚钝,以为我才不会这样沾上情字自添烦恼,后来懂事了,才发现自己多傻气。”说着说着自己就笑起来。
哑叔拿了木簪替我把头发簪好,然后拿了根干净布带替我把眼睛蒙住。他做事到底比小孩子妥帖些,系带子的力度刚刚好,既不会绷得脸疼又不会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我不知道他听懂没有,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不过这些都没太大关系。哑叔的好处就在这里——可以